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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贝尔

她美得不可方物,一双眼睛纯得像淬炼出的蓝宝石,一颗来自大海,一颗来自天空。

她美得桀骜不驯,以包遮挡面部不配合拍照,结果所有摄影记者干脆把相机置于地上。

上天在给了她美貌后,又给了她无以伦比的才华。不知是应该高兴还是难过,在有伊莎贝尔·阿佳妮出演的几乎所有电影里,她的对手都黯然失色,即使是“大鼻子情圣”杰拉尔·德帕迪约这样的高手,在《罗丹的情人》中,也被她的光芒遮盖成了一片“绿叶”。

江湖上有句传言:整个上世纪80年代的法国影坛,都是阿佳妮的天下。只可惜现如今,她的黄金时代过去了。

曾经有人总结过这位五获法国凯撒奖影后,曾经的戛纳、柏林影后,曾任1997年戛纳电影节评委会主席的法国传奇女演员这种与俗世格格不入的气质:在现实生活中她从来没有身为绝代佳人的自信,她在媒体镜头下像个羞怯的小女孩,手足无措地从夹道欢迎的人群中匆匆走过,时不时地用好奇而敏感的眼神打量那些为她呼喊的身影,仿佛在疑惑人们为何对她这般热爱。

青春少艾期,她演绎的一个个角色,是她最忠实的朋友

1955年6月27日,伊莎贝尔·阿佳妮出生在阿尔及利亚战争期间巴黎郊区的贫民区。她的母亲是德国人,父亲是阿尔及利亚人。她的童年物质生活匮乏,生活环境暴力频发,又因处于社会底层,遭受着严重的种族歧视。这些导致了阿佳妮性格敏感又易怒的一面。后来,又因语言不通造成的交流障碍,阿佳妮一度患上了自闭症。

她在上小学时爱上了业余戏剧表演。据她本人后来透露,最初的表演是让自己压抑的情绪得到发泄的一种途径,谁都不知道青春少艾期,她演绎的一个个角色,是她最忠实的朋友。

1969年,14岁的阿佳妮利用暑假拍摄了银幕处女作。16岁时,阿佳妮被法兰西大剧院破格录取。后来,她一边上学一边参加一些舞台剧和电视剧的演出。再后来,她考上了闻名遐迩的法兰西喜剧院,演出了莫里哀的《太太学堂》等多部舞台剧。1974年,阿佳妮在影片《耳光》中的精彩表演征服众人,斩获表演姗娜奖。

19岁那年,她被法国新浪潮导演弗朗索瓦·特吕弗看中,出演《阿黛尔·雨果的故事》中雨果的女儿。那时,特吕弗这个剧本正因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出演而几度搁浅,直到他在银幕上看到了阿佳妮。他立刻给阿佳妮写了封信,信中写道:“除了让·莫罗外,我从没如此迫切地渴望把一张脸固定在胶片上。”随后,他又给阿佳妮写了第二封信,信中写道:“单是你的面孔就能讲述一个动人的故事……你甚至可以演一部没有故事情节的电影……它将可以与任何一部故事片相媲美。”

凭《阿黛尔·雨果的故事》,阿佳妮一举成名。

她的脸像车来车往太拥堵的马路,随时上演着冲突

在她之前,你并不知道关于疯狂的爱情也有一张散文诗的面孔。

她独一无二的戏剧性脸谱与性格,让她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各种难以拿捏的角色之间。

1981年,凭《着魔》(安德烈·祖拉斯基导演)与《四重奏》(詹姆斯·伊沃里导演)两部片子同时入围并最终封后的阿佳妮,一袭不食人间烟火的白色纱裙,活生生地将热闹的戛纳红毯走出了孤绝的意味。

《罗丹的情人》中,阿佳妮扮演女雕塑家卡米耶·克洛岱尔,一个生命最后30年在精神病院监禁中度过的女人。电影中,与罗丹分别后的卡米耶凭借着回忆,为罗丹塑了一个半身像。因为演得过于投入,很长一段时间,阿佳妮在角色中走不出来。

在39岁那年,阿佳妮挑战了19岁的少女感。在一部史诗般的作品《玛戈皇后》中,她不仅又一次刷新了颜值的巅峰,也刷新了一位杰出女演员的最佳状态。她以精妙的表演让这部162分钟的历史传记片,在即使有着文化隔阂的观众眼里也不至于冗长与沉闷。《玛戈皇后》改编自大仲马的小说,描绘了西方历史上著名的惨案——“圣巴托罗缪之夜”,天主教和新教徒的厮杀。涵盖了杀戮、战争、嫉妒、忍辱、抱负和原谅。阿佳妮在片中饰演的玛格丽特,是法国历史上非常有争议的王后。她心地善良,却因母亲的私欲而嫁给了自己不爱的男人亨利国王,从而卷入了一场血腥的宫廷阴谋。在华服和杯盏之间,在血腥和屠杀之中,她找到了爱人的眼睛,却又最终失去了他。在这桩历史悲剧的尾声,她抱着爱人的头颅,决绝地走向去往异乡的马车的镜头是那么令人心碎。她脸上同时出现的天真与狡黠,顽强与脆弱,孤独与激情,冷漠与热烈,在这部作品中达到了极致。

“这种事只有我能做到!”她和她的角色从未真正分开

这些年来,一些爱她的人和恨她的人,将她描述成一个屡屡被渣男抛弃、孤立无助的女子,这种传言多少来自于她同样曲折的感情生活。1976年,刚21岁的阿佳妮在拍摄《巴洛可》时与摄影师布鲁诺·努坦相遇。从那时起,两人就一直以伴侣关系生活在一起,而这位布鲁诺·努坦正是《罗丹的情人》的导演。拍完《罗丹的情人》后,事业上高歌猛进的阿佳妮,并没能收获闪耀的爱情,努坦无法忍受她的光环一天比一天大过自己。原本纯粹的关系,终变得暗淡无光,在为努坦生下一子后,阿佳妮等来的只是告别。

这段感情的结束,并没让阿佳妮对爱情丧失信心。很快,她遇到了与她同样耀眼的人——获奖专业户、桂冠诗人之子、英国当代最著名男演员之一丹尼·戴·刘易斯。对表演的热情让这两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在一起热恋的六年,这两颗天空中最耀眼的星,像所有情侣那样,逛街、亲吻、交谈,那是属于他们两人的美好时光。有一种说法是,两人恋爱期间,均推掉了许多邀约,阿佳妮拒绝了《本能》和《不道德的交易》的片约,她还生下和刘易斯的儿子加布里埃尔·凯恩。可接踵而来的是刘易斯因生活观念的不同而提出分手,并迅速与阿瑟·米勒的女儿坠入爱河并闪婚。六年的陪伴最终宣告完结。

在《阿黛尔·雨果的故事》那个著名的镜头里,阿佳妮睁大双眼说着:“千山万水,千山万水,去和你相会,这种事只有我能做到!”她的目光穿透了山海,穿透了一切具象之物,直抵一个永恒的所在。这是阿黛尔·雨果,也是阿佳妮的人生基调。她和她的角色从未真正分开,就如同,她始终相信爱情,即使被生活所伤,依然爱着生活本身。

每个人都有裂缝,但那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1993年,陈凯歌凭《霸王别姬》在戛纳捧回金棕榈。当时,为他颁奖的正是阿佳妮。陈凯歌回忆那年的戛纳电影节,对阿佳妮满怀感念。“我记得上台是伊莎贝尔·阿佳妮给我颁奖,本来已经可以离开了,她却一直陪同我,为我做法文翻译。伊莎贝尔跟我说非常喜欢《霸王别姬》这个片子。我记得获奖感言第一句话说完,阿佳妮给我翻译后,全场就有掌声。”

如果你认为陈凯歌的这段话,描述了一个做人非常周到妥帖的“好”人,一个情商超高的女人,那就大错特错了。事实上,阿佳妮个性强烈,容易生气做事冲动。在剧组,她经常会因为控制不了脾气而中止拍摄,甚至退出剧组。2000年,演出舞台剧《茶花女》时,她甚至插手剧本改编和导演屡次争吵,成功地气走了第一任导演。她还嫌戏服太重,要服装师改,不能忍受把她的名字打成灯箱挂在剧场外面,以及因为不喜欢某个主持人就拒绝采访……

1997年,阿佳妮担任戛纳电影节评委会主席期间的桥段,留在了戛纳历史上那一长串被诟病的事例之列。比如占用留给戛纳市长的包厢,要求所有评审会成员一大早起床和她一起吃早饭,还要求人家和她吃一样的食物等等。

1983年,阿佳妮主演的影片《杀人的夏天》(让·贝克导演)入围戛纳主竞赛单元,她在开幕红毯上以手袋挡住面部、拒绝让记者拍照,惹怒了老记们。这一毫无情商的举动引发了在场记者的怨气,在电影发布会召开时,他们将摄影机围成一圈摆在地上,然后背着阿佳妮站立,以此表达抗议。而后来有人问到阿佳妮的初衷,她表示只是想让大家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作品本身而不是她的身上。

也许你要问,这样的阿佳妮怎么会一次次得奖、始终是电影界的宠儿呢?答案是非常明显的:业务能力太强,不得不服。文化程度不高的阿佳妮,一直会挑剧本,而且太会演戏,所以她的产量虽并不高,但却几乎没有演过一部烂片。

因为她直来直去的性格,给合作对手和媒体留下了过去强势的印象,但她某些时候的偏执,恰是她最可爱的地方。1997年,巩俐作为评委会成员从戛纳回国,尽管对这位主席的种种作为也有自己的议论,但她最后却表示,那年的戛纳她只交到一个好朋友,就是阿佳妮。话说回来,她对陈凯歌的无私帮助,也是因她对《霸王别姬》这部电影是真的喜欢。这与她一贯喜欢把注意力更多投注在作品上的坚持是一致的。

她也曾在感情失败的时候口吐恶言,但当创伤平复之后,她却比任何人都更能释怀。被丹尼·戴·刘易斯劈腿后,有人曾问她,你觉得为爱受这么多苦值吗?她的回答是:(这段感情)让我学习了英文。爱不会让人死,而是让人渴望对自己了解得更多。

尽管两次生子都没能和孩子的父亲走入婚姻的殿堂,尽管她一路走来情路都跌跌撞撞,但是阿佳妮绝对不会愿意让自己成为那个爱情中的受害者,一个悲剧性的人物形象。真实的阿佳妮比她在电影中扮演的复杂女性更为复杂,她有着更坚韧的生命力,她独身,却不孤独。她说:“我过得很好,很愉快,生活充实,充满激情,充满好奇心。”这也许就是生活的真相。银幕上的轰轰烈烈并不能指向永恒,正如伊莎贝尔·阿佳妮的法国前辈、女作家玛格丽特·杜拉斯在《情人》一书中所言,“比起你年轻时的美丽容颜,我更爱你现在饱受摧残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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