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滓洞监狱的一次狱中追悼会
龙光章原是新四军第五师(李先念部队)战士。1946年中原军区撤退时,他和一些战友在突围中受了重伤,不能行动,隐蔽在群众家中,后来被反动派搜查出来。和他情况相同的还有十几位指战员。他们被辗转押送,备受虐待,时有死亡,待押至渣滓洞时,已只剩下五人了。龙光章因重伤未愈,又长期遭受折磨,终于在1948年12月的一个晚上逝世。
天亮许久,看守所长李磊才慢悠悠踅到牢房门外,朝里瞥了一眼,漫不经心地吩咐值日看守:“马上抬去埋掉!”
如此人命关天大事,岂容他草率敷衍!
早饭后,几名看守前来收尸。难友们堵住门口,不让进去,爆发了首场冲突。
经过放风时串联,大家形成如下意见:一、必须给龙光章白布装裹,备棺盛殓,墓前立碑,二、设立龙光章灵位,举行隆重追悼会,会后集体送葬;三、狱方保证改善生活条件,不许虐待政治犯;四、今后重病号一律送医院住院治疗。
大家推举代表与李磊交涉,杨志纯、何雪松在与李磊交涉中,李始终以“龙身体本来不好”,推诿罪责,要求大家“体谅所方困难”。对四个条件避而不答。
代表们截住李没完没了的废话,单刀直入问他:“你倒是同不同意?”
李霍地立起,趁势发作:“你们是要求,还是闹事?头脑放明白点,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干脆说,我不承认你们什么条件!莫说四条,一条也不同意”。
当晚,两名看守抬来口薄皮匣子。企图进屋抢尸。谁知难友们早有准备:一些人骑在龙光章身上,抵死不让抬走,两名新四军战友,索性躺进棺材,要求抬走。就这样,啼哭吵叫,闹了半宿。
第二天早起,李磊又换个腔调:四个条件除开追悼会外,其它都好商量。
陈作仪、丁鹏武等寸步不让。李磊火起,劈桌一色掌。“告诉你们,监狱里开追悼会,盘古开天地以来,没这个规矩。”
代表们刚退出办公室,几名特务近身,宣布隔离禁闭。
一会,敲墙打壁,楼上楼下,叫通“电话”“电报”,决定从当天一致绝食抗争。
哨子连吹数遍,看守喊破喉咙!谁也不做孬种。
看守分头到各室游说,不外“人是铁饭是钢,不吃,还不是自己受罪,何苦为那个死人”等等。
李磊的另一招是:拣些非党群众,进行欺骗拉拢:“千万拿定主意,不要跟着起哄。否则加重处理,没你的好果子吃。
满以为分化瓦解、欺骗恫吓,就能平息众怒.轻舟过滩。岂料众志成城,固若金汤。第二天伙房虽出人意外地送来自米饭、回锅内。若在平时;谁不馋涎欲滴?可今天,为了斗倒敌人,大家却忙着唱歌、下棋、睡觉,正眼也不瞧它一瞧。摆到更深,只好由伙房抬回自我消受。
牢房陈尸,活人罢饭。李磊不得不答应难友们的条件。
举行追悼会前,双方都作了充分准备。
敌人加派了岗硝,几挺机枪瞄准放风坝会场。为表示践约,也买来香烛、鞭炮、白布。
难友们紧急分工:刘石泉、史德端一些人从院落墙角采来野花野草,扎制花圈。谯平安取出黑衫,撕成布条,发给大家权当黑纱。女同志除佩青纱,发际还各簪一朵白纸花。
追悼会就在院内坝子上举行。祭桌摆在墙边,桌上放置楼下一室制作的龙光章烈士的牌位,上书“难友龙光章灵位”七字,灵位前插着香烛,祭桌后面墙上是他们写的一副挽联:“是七尺男儿生能舍己 作千秋雄鬼死不还家”。
公祭开始后,李磊一脸没精打采神情,却又不得不以主祭人身份,为革命烈士上香并行三鞠躬礼,说了一些假慈悲的话,便叫大家“解散”。但大家屹立不动。这时和龙光章同住在楼下五室的有杨志纯(与龙光章同时被俘,本是连指导员,被俘时只承认是班长,故大家称他杨班长)要求说两句,李磊只得允许。杨班长历述了他们那批重伤病员被俘后,不仅不给予治疗,而且还遭到殴打,以至折磨致死;而解放军则优待俘虏,不打不骂,连腰包也不搜。讲到这里,李磊不要他讲了,又喊“解散”,大家仍不走,杨班长却讲得更大声了。这一下把李磊气极了,他叫来几个特务把杨班长硬拖回牢房,又大声喊“全体解散!”
特务表面上虽然做得凶,但很怕出乱子,不敢过分违反大家的意愿,所以还是用棺木装殓了龙光章烈士的遗体,由几个难友送出去埋葬在山坡上。
龙光章逝世后,艾文宣烈士代表全体难友写了一首诗以志哀悼:
不要眼泪,
不要人们的慰藉。
记着啊──
中国人还活着,
这册血写的帐簿
将是一块历史的丰碑!
死,是永生,
死,并不是战斗之火的熄灭。
让他永不泯灭的忠魂,
在青翠的歌乐山巅,
仰望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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