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炸日本本土的第一人，不是美国人而是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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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5月20日清晨，日本长崎、福冈、北九州等地的居民一觉醒来，发现街道上、房顶上到处散落着五颜六色的纸片，有人好奇地捡起来一张，发现是宣传单，上面用日文写着：

“尔国侵略中国，罪恶深重。尔再不训，则百万传单，将一变为千吨炸弹，尔再戒之。”

当时日本刚刚攻占徐州，国内正在大肆庆祝，突然出现这么多的反战传单令日本政府大为震惊，立即指令安保部门挨家挨户收缴传单。

日本一向自认为是亚洲第一的航空强国，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些反战传单是弱小的中国的飞机撒下来的。于是，安保部门将收缴的传单送到“王子制纸”八代木工厂进行化验，而化验结果显示这些传单确实来自中国。

日本民众在恐慌的同时也很疑惑，政府不是一直宣传我们大日本帝国本土防卫固若金汤吗，怎么突然会有这么多的中国传单来“蛊惑人心”呢？它们是怎么来的呢？

原来，在5月20日的凌晨，中国空军一支特别轰炸中队的两架马丁-B10轰炸机在日本上空进行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纸片轰炸”，这也是日本有史以来第一次遭到外国战机空袭。

而这支特别轰炸中队的队长，是时任中国空军第十四队队长的徐焕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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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焕升，1906年出生于江苏省崇明县（今上海崇明区）。

徐焕升毕业于黄埔军校第四期、中央航空学校第一期，后来又在德国和意大利深造了六年。

最初徐焕升在杭州笕桥的中央航校当教官，后来担任蒋介石专机驾驶员，直到1938年任空军第十四队队长。

第十四队是由原来的空军第二大队14中队组建而成的，后来用于“轰炸”日本的两架马丁-B10远程轰炸机就属于第十四队，实际上，这也是当时中国空军仅存的两架能够使用的远程轰炸机。

其实当时中国空军是有四架马丁-B10轰炸机的，只是其中两架已经严重损坏不能再用，当然另外两架能用的也好不到哪儿去，所以把损坏严重的那两架的零件拆下来装到另外两架上，这才勉强拼凑出来两架完整的轰炸机。

1937年底，中国军队在战场上节节败退，向日本投降的声音甚嚣尘上，为了鼓舞军民抗战士气，蒋介石决定来一次大的军事行动，轰炸日本的计划被提上日程。

在制定作战计划时，蒋介石侍从室一处有人认为两架轰炸机能够携带的炸弹很少，即便全部命中目标也起不到多少战略效果，不如沿途抛撒反战传单，还可以起到舆论效果。

侍从室主任钱大钧将这个想法报告给了蒋介石，蒋介石认为可行，命令航委会重新制定了《空军对敌国内地袭击计划》，决定在1938年5月中旬，由两架马丁-B10轰炸机携带一百万份传单，以浙东宁波、诸暨为前进基地，在日本长崎、佐世保等城市投放。

时任航委会秘书长的宋美龄将这次行动称为“人道远征”。

计划制定出来了，开始进入实施阶段。

一方面由国民党中央宣传部和军委会政治部编写传单，另一方面进行飞行员和机组人员的选拔工作。

一开始，蒋介石打算让外籍飞行员承担这项任务，因为马丁轰炸机和相关资料都掌握在他们手里，而且中国飞行员没有跨海远距离作战的经验。

没想到，当蒋介石找到外籍飞行员时，他们竟然狮子大开口，以这次行动太危险为由每个人要10万美元的酬劳。

两架飞机需要8个飞行员，那就需要80万美元，这是蒋介石无法接受的，他认为这些外籍飞行员本来就是政府雇佣的，每个月给他们开着高工资，执行任务竟然还额外索要报酬，哪有这样的道理。

同时蒋介石也想到了一点，那就是这些外籍飞行员与日本没有国仇家恨，在遇到危险时他们肯定会首先选择跳伞逃生，那样的话不仅达不到“轰炸”日本的目的，连中国仅存的两架马丁轰炸机都保不住了。

到底派谁去执行任务呢，成了蒋介石心中的一个疙瘩。

徐焕升得知这件事后，主动找到蒋介石，表示愿意执行“轰炸”日本的任务，他说：

“任何危险，身为革命军人，义不容辞，应把自己贡献给国家。”

蒋介石对自己的这位专机驾驶员的能力是相当了解的，当时就敲定由徐焕升来负责这项任务。

（徐焕升）

负责人确定下来了，可是怎么把轰炸机和资料从外籍飞行员那里要来呢？这时徐焕升想到了一个办法。

徐焕升虽然是一个武官，但他长得白白净净，再加上平时喜欢穿一身长袍，俨然一位白面书生。

接受任务后，徐焕升就天天穿着一身长袍在外籍飞行员所在的武汉王家墩机场闲逛，和外籍飞行员套近乎。

外籍飞行员见他这身装扮，对他也没有防备，慢慢地混熟了，徐焕升就从他们那里拿到了马丁轰炸机的资料。

后来有一天，机场突然拉响防空警报，外籍飞行员迅速离开飞机，等警报解除，他们回到机场时，却被告知轰炸机已由中国飞行员接管，他们不准接近飞机。原来这是徐焕升使的一个计！

外籍飞行员发现自己上当了，当时就大吵大闹，甚至拔枪相向，徐焕升怎么解释都没用，就只好先行离开了。

回去后，徐焕升给外籍飞行员写了一封告知书：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奉命而行。作为我本人，其实对你们相当敬佩，感谢你们曾帮助我国抗战。关于今天的事，我希望你们不要轻易掏枪动粗，否则只会违背你们善良的美意。你们必须心平气和下来，因为你们在这里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这封告知书可谓义正词严、情感真挚，外籍飞行员只好作罢，后来被航委会以作战不利、军纪涣散为由给遣散了。

负责人和轰炸机都有了，接下来就要选拔飞行员进行训练了。

由蒋介石拍板，以徐焕升为首的八名中国飞行员到重庆开展空袭模拟训练，这是一次极度保密的训练。

事实证明，徐焕升确实是执行“轰炸”日本任务的最佳人选。

在训练期间，他对马丁轰炸机进行了改装，由于是“纸片轰炸”，不需要太多的炸弹，所以他拆掉了一个炸弹舱，改装成大油箱，这大大增加了马丁轰炸机的航程。

同时，他还找了一些电讯专家设计了一套地空定向电台连锁网，确保在任务执行的过程中能随时和地面指挥中心取得联系。

根据飞行测试，他还向航委会建议将“轰炸”的地点改成了距离更近的长崎、福冈和北九州。

（“人道远征”漫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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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这次“轰炸”日本的行动并不是蒋介石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早有计划的。

早在30年代初期日本刚刚开始侵略中国时，蒋介石就有过利用飞机轰炸“敌国的都市”的想法，当然这个“敌国”虽然没有指明是日本，大家也都能猜得到。

1936年年底，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参谋部在制定1937年度《国防作战计划》时就提到，“准备全部轰炸机袭击敌之佐世保、横须贺及其空军根据地，并破坏东京、大阪等大城市”。

但是自从淞沪会战以来，随着战事的不断扩大，中国空军在与日军交战的过程中，虽然取得了辉煌的战果，但由于双方实力悬殊过大，中国空军伤亡惨重，优秀飞机员已所剩无几，能够飞抵日本本土的远程轰炸机也几乎损失殆尽。

而此时的英国和美国对日本侵略中国保持所谓的“中立”态度，限制对中国出售武器，中国不可能再从他们那里购买到远程轰炸机，轰炸日本本土的计划只能暂时搁浅。

1937年8月，苏联为了让日本陷入中国战场的泥潭而无暇入侵远东地区，和国民政府签订了《中苏互不侵犯条约》，开始对华提供军事援助。

这让蒋介石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使他再次看到了轰炸日本的希望。他给时任中国驻苏大使的蒋廷黻发了一封密电，让他和苏联政府协商购买100架远程重型轰炸机。9月份，中国军事代表团赴苏联洽谈军事援华问题前，他再次密令代表团团长杨杰务必要购买到远程重型轰炸机。

苏联一开始并不愿意把重型轰炸机卖给中国。一来远程重型轰炸机在当时属于尖端武器，是国防机密，再加上苏联虽然与国民政府签订了《中苏互不侵犯条约》，但是斯大林和蒋介石的关系一直不太友好，自然要防着他以后用这些轰炸机来对付苏联。二来苏联当时还面临着纳粹德国的威胁，斯大林不愿意太刺激日本，让自己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最后，禁不住杨杰的苦苦恳求，苏联终于答应出售给中国六架TB-3重型轰炸机，其中五架飞往南昌进行轰炸训练。不幸的是，由于汉奸出卖，日本人得知了这一情报，派战机空袭南昌机场，当场炸毁两架，炸伤三架。由于缺乏备件，受伤的三架只能在维修后飞回兰州承担运输任务。

无奈之下，蒋介石这才选择了马丁-B10远程轰炸机。

（马丁-B10轰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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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5月19日下午15时23分，两架编号分别为1403、1404的马丁-B10远程轰炸机满载着上百万份传单从汉口王家墩机场起飞，没有前来送行的人--这也可以看出这项任务的保密程度。

两个小时后，两架飞机降落在宁波栎社机场，做最后的检修和加油。

晚23时，武汉指挥部发来电令：“可以出击，祝一切顺利！”

23时20分，八名空军壮士来到起飞线，对着武汉的方向庄严宣誓：

“为吾中华，抗日救国，飞渡重洋，远征三岛。以吾神鹰，警告日寇，唤醒人民，制止战争。”

23 时 48 分，随着地面指挥员一声“起飞”的指令，1403号长机（徐焕升正驾驶、苏光华副驾驶、刘荣光领航、吴积冲通信员）和1404号僚机（佟彦博正驾驶、蒋绍禹副驾驶、雷天春领航、陈光斗通信员）伴随着轰鸣的声音腾空而起，向日本九州方向飞去。

（佟彦博，1944年1月4日，佟彦博在训练飞行员做盲目飞行时飞机失事，遇难殉职，年仅33岁）

起飞后，徐焕升给指挥部发来第一封电报：

“职谨率全体出征人员向领袖蒋委员长及诸位长官行最高敬礼，以示参与此项工作之荣幸，并誓各以牺牲决心，尽最大努力完成此非常之使命。徐焕升皓。”

20日凌晨0时35分，指挥部收到徐焕升发来的第二份电报：

“云太高，不见月光，完全用盲目飞行。”

2时40分，机组到达日本长崎上空。整个长崎灯火通明，毫无戒备的日本人竟然没有实行灯火管制。

徐焕升下达命令：“目标马路路灯，投弹！”

炸弹舱打开，几十万份传单飞扬在长崎上空。

随后机组发电报告指挥部：“顺利到达目的地，开始散发文告。”

接着，两架轰炸机依次飞临久留米、佐贺、佐世保等城市，又撒下了几十万份传单。

3时45分，机组到达最后一个城市福冈，直到这时日本人才有所察觉，开始实行灯火管制。

撒下剩余的传单后，机组于凌晨4时开始返航，7时20分抵达浙江海岸，8时45分降落在南昌机场，加油后于11时返回汉口王家墩机场。

此时，在机场迎接他们的是数千名武汉群众和各界代表，国民政府行政院院长孔祥熙、军政部长何应钦、航委会主任钱大钧等也亲自到场，为凯旋归来的空军勇士举办了盛大的欢迎仪式。

5月22日，中共中央和八路军驻武汉办事处代表周恩来、陈绍禹（王明）、吴玉章、罗炳辉等到空军司令部，给他们送上两面锦旗，其中一面上写着“德威并用，智勇双全”，另一面写的是“气吞三岛，威震九州”。

（孔祥熙等人到汉口王家墩机场迎接远征机组人员凯旋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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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长达1小时43分钟时间的“轰炸”期间，日本方面为什么没有进行有效拦截呢？

徐焕升后来向日本作家古屋奎二回忆说：

“当时日本的防空哨警戒能力相当幼稚，我们侵入日本上空时，并未被发现；直到完成任务离开日本，俯视眼底的都市才刚刚在实施灯火管制。乃至天色通明飞到我国东海岸上空之际，接到地面联络，得知在上海、杭州一带有多架日本飞机升空拦截我们，但我们则掩蔽在云雾中安全返航。”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除了时间和天气等因素，恐怕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日本对自己的防空能力过于自信，弱小的中国空军根本不被他们放在眼里，他们完全就没想到中国飞机竟然敢或者说竟然有能力飞到日本本土上空。

这次“人道远征”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耳光。

正如英国路透社所评论的那样：

“日本一向吹嘘其本土从未受到外来威胁，其空防咸针对美苏，而视中国空军不足畏，而今恰恰是中国的空军，创袭击日本之最先纪录，可谓一鸣惊人！”

英国报纸说：

“中国空军来去自如，足见日本空防不可靠，今后日人不得安宁，所谓大日本帝国固若金汤的空防，不过贻笑大方而已。”

美联社也评论道：

“中国空军远征日本的成功，证实中国实力甚强，决非日本所能击败。”

共产党这边，《新华日报》也发表评论：

“我神勇空军征日创伟举，长崎佐世保传单飞舞惊破敌胆魂，我为维护人道免伤无辜并未投弹，警告残暴敌寇万吨炸弹随时可至！”

（新华社关于“人道远征”的报道）

面对这件事，日本方面是什么反应呢？自然是竭力封锁消息、消除影响，自知隐瞒不住的日本政府在5月21日的东京《朝日新闻》发表《支那的怪飞机在九州出现，散发反战传单后遁走》一文，上面隐晦地写道：

“二十日上午四点左右，在熊本、宫崎两县上空出现一架国籍不明的飞机，约一小时后消失于太平洋方向。”

“这次出现的怪飞机究竟为何来历尚不清楚，但从传单的内容看，似为支那飞机。”

最后还轻蔑地说：

“值此徐州攻略战大胜，士气高涨之际，用此战术扰乱我国内不过可充一笑之儿戏，民心自无动摇。”

在中国的沦陷区内，日本更是严密封锁本土受到中国空袭的消息，甚至派人专门坐镇各个报馆，禁止报道任何关于此事的新闻。

这次“轰炸”对日本当局难道真的没有一点震慑作用吗？当然不是。

1940年元旦，日本举办庆祝“皇历纪元”2600年活动，海军联合舰队司令山本五十六没有去凑热闹，而是调兵遣将，沿着东海、黄海、日本沿海加强防范。他说：

“要这一天中国集中航程能到的飞机冲着日本皇宫来一家伙，那可就赚大发了！”

（日本漫画家宫崎骏以“人道远征”为背景画的连环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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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中国空军在日本投放的传单都有什么呢？主要有《告日本国民书》、《告日本工人书》、《告日本农民大众书》、《告日本工商者书》等，此外还有日本反战同盟编写的《反战同盟告日本士兵书》。

我们这里节选几段：

“中日两国有同文同种、唇齿相依的亲密关系，应该互助合作，维持亚洲和全世界的自由和平，日本军阀发动的侵略战争，最后会使中日两国两败俱伤，希望日本国民唤醒军阀放弃进一步侵华的迷梦，迅速撤回日本本土。”

“我们大中华民国的空军，现在飞到贵国的上空了。我们的目的，不是要伤害贵国人民的生命财产。我们的使命，是向日本国民，说明贵国的军阀，在中国全领土上做着怎样的罪恶。请诸位静听……

日本兄弟，在诸位之中，有开始时反对战争，理想着正义和平的人，也有为军阀的宣传所欺骗而讴歌战争的人；但，不管是哪一种人，想来一定都因贵国的言论被统制，要了解时局的真相是困难的。所以，试作以下的说明，希望诸位详加考虑。”

“老早从昭和六年，贵国军阀就对人民这样宣传：‘满洲是日本的生命线，只要满洲到手，就民富国强。’可是，占领满洲，今已七年，在这七年之间，除了军部的巨头做了大官，成了暴发户以外，日本人民得到些什么呢?只有沉重的捐税，昂贵的物价，贫困与饥饿，疾病和死亡罢了。”

“诸君，等着等着，解放是不会自己来的，现在正是人民争回自由的时候了。你们掌握着生产，掌握着日本军阀之心脏的工人兄弟！觉醒诸君伟大的力量吧！诸君掌握着东洋的命运，打倒日本军阀，为着解放两国人民的苦痛，以同盟罢工来战斗吧！”

当然，还有本文开头的那句严厉警告：“尔国侵略中国，罪恶深重。尔再不训，则百万传单，将一变为千吨炸弹，尔再戒之。”

（“人道远征”传单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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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美国《生活》杂志评选12位世界著名飞行员，其中就有徐焕升的照片，上面赫然写着：徐焕升是先于美国飞行员杜立特轰炸日本本土的第一人。

1942年4月18日，杜立特率领的16架B25轰炸机从“大黄蜂号”航母上起飞，首次对日本进行实弹轰炸，之后降落在中国衢州、丽水、玉山机场。

1944年6月16日，63架美国B-29轰炸机，从中国四川新津、彭山、广汉机场起飞，对日本本土九州岛实施战略轰炸，拉开了大规模轰炸日本本土的序幕。

1945年8月6日和9日，美国在日本广岛、长崎投下了两颗原子弹。

1945年8月15日，日本裕仁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

多行不义必自毙，对别国发动侵略战争的人，最终难免自食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