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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大小事【读书时间91baby】《林家碧玉》作者:牛奶粥完结_读书时间91

王老夫人看着女儿的背影,良久才重重地叹气,心知陈夫人懊悔尴尬,转而拍了拍陈夫人的手道:“你是好意,你妹妹也领你的情。只是她前儿才让晚姐儿陪着二房的姐儿去相了亲。前头刚拒了林家四姐儿,后脚苏太太就这么冒然来找你说晚姐儿,想是那时看见了晚姐儿。”却没说到底是陈家七郎还是苏三太太看见了。

杨氏看着丈夫的背影,轻蔑地哼了一声,整了整钗环衣裳,扭着往内院去了。

刘氏听见这话,心就被掉了起来,忙一脸急切,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王老夫人。她这些日子也想了好些人家,可没有一家十分中意,如今有母亲参考,她老人家经的事儿多,说不定就有选了。只是那个袁三郎,是万万不能的!

街边上,各种花灯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小孩老人、少男少女,俱都围着花灯,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品评着哪家的花灯形状好,哪家的雅致。

正文 第三章 蠢人的算计

想到此,林晚心里“哼”了一声,对自己大伯实在是无语至极。好在她爹林三爷没这么混账,可惜天妒英才,不长命。对那个从未见过面的爹,林晚也好奇过,年纪轻轻的探花郎啊!听说自己这副身子的容貌长得极似父亲,哎,要不是当年东南那场时疫,林晚父亲也不会死。

翌日,文忠侯小孙子的满月礼上,冯夫人压着怒气将冯家二太太俞氏叫到一边,尽量平板着声音,话却说得直白得不能再直白了。简而言之,没本事就别蹦?了,丢人现眼不说,没准儿自己被人给套进去了。

林晚握住母亲的手,眼框也有些发热,忙伸开手臂轻轻抱住了刘氏。

苏三太太又朝儿子使了使眼色,示意丫鬟讲早准备好的两样东西拿上前来。看清丫鬟手里的物件,陈旭脑袋瞬间,毫不迟疑地拿了苏稠递给苏三太太。

马车内,四姑娘林敏穿着条粉色的裙子,打扮得异常精致。五姑娘林瑶跟林晚一样,都是一身浅绿色的衣裳,因未及笄,头上的发饰也少,看着都很素净。偏林晚这么一穿,这一身素净反倒衬得她皮肤水嫩,颜色姣好,一身淡雅清新,真像的芙蓉一般。

杨奶是个性子爽利的,为人处事也让人舒服,林晚遂笑着点头接道:“是啊!”一行人俱笑了起来。

想到此处,刘三太太“腾”地一下站起来,拂开桂枝,往门口走了两步,又转了回来,一口怒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两人刚落了不到十子,却见外间丫头进来回话,却是一个婆子寻了上来,说是杨家四姑娘遣来的,四姑娘知道林家姑娘在这边,便来相邀。

“哥哥?”陈欣见陈旭良久不应,转头叫了一声,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前方,“你在看什么呢?”

其实,她就想找个家境一般,人口简单,人品还过得去的夫君,当

正文 第一章 相看(上)

曹嬷嬷会意,冷眼看那婆子还要说话,忙堵了回去:“还请这位嬷嬷带!”说罢攀着那婆子的手臂,连拉带拖把人架了出去。

“三姐姐的亲事还没定下?”

“小姑娘家家的,不害臊!”刘氏点着林晚,嗔笑起来,被林晚这一打岔,总算放下了陈七郎,转而思索起王老夫人说的几家哥儿来。

“舍妹初来乍到,不懂事,多谢几位姑娘赠灯。这灯且算做回礼了,还望姑娘莫要嫌弃。”陈旭极其地施了一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林晚。

“姑娘……”跟着杨灵的魏嬷嬷为难地看着两颊通红,双眼冒光的杨灵,又求助般望向林晚,“林姑娘您劝劝我们姑娘,这都醉了……该回了……”

“那不一样!那是冬至!哪年冬至咱们不出去看看的?街上那么热闹,还有俊俏郎君可看,错过了就可惜了!”杨灵感慨地点着头,一脸理所当然。

转眼就到了八月初二,隔天就是林晚外祖母王老夫人六十五岁的寿辰,刘氏这两天忙着让人准备寿礼,又遣人到各家铺子里收罗了好些晶莹剔透的物件儿,摆了大半个屋子让林晚挑。

不多时,秋梓便出声打断两人:“那位太太已经走了。”

“哎……”杨灵泄气般叹了口气,一手胳膊,两眼瞄着姚玉莹和林晚的脸色,蔫儿了片刻,朝姚玉莹挨过去,一头靠在姚玉莹肩上。“阿莹你可得好好补补!”

崇安侯林致远红着眼睛在书房对着墙壁枯坐了半晌,这才往正院去寻妻子冯氏。夫妻俩相对而坐,冯夫人打量着丈夫的脸色,心里泛着苦味。夫妻俩这几年鲜少有这么坐在一起的时刻,侯爷林致远通常都歇在西院郑氏屋里,若不是为了三弟的事儿,他怕是不会到正院里来。

顾五撇着嘴,十分无趣地叹口气,招来伺候的小二哥问道:“那亭子里是哪家的小娘子?”

曹嬷嬷一边笑一边指挥着丫鬟们替林晚梳洗。“姑娘也真是……按理说,这相看不合礼数。可男婚女嫁是人生大事。总得让双方都合了眼,才好和和气气过一辈子。这议亲时,双方碰个面,瞧上一瞧,若合了眼,那自然是好,若不合,也不至于乱点了鸳鸯。前些年宫里的娘娘们还赞过呢,说这样很好。京城里的各家贵女们哪个不是相了又相,看了又看?拉上姐妹的也有,不过说个话,解解闷。人来了,其余姐妹们自然要避开。再怎么说,那也是外男,哪能让姑娘们都被看了去?”

“母亲别急,您顺顺气。是女儿的不是,女儿想岔了。不看别的,就是为着晚姐儿,我也知道改了。”

那婆子飞快地抬头望了林晚一眼,在触及林晚目光的刹那忙移了目光,嘴里回道:“原本只我们四姑娘一个小娘子,后头遇见冯家二姑娘了,因此才去了明月楼。”

杨二太太讪笑两声,却转了话题朝林晚道:“你这丫头倒是个心灵手巧的。”

“哎,我就替阿莹委屈,她那个祖母,偏心都偏到牛角缝去了!”说道姚玉莹,杨灵就皱起眉头,一脸愤懑不平,眼里冒着怒火。“都是一样的孙子孙女,她对阿莹比外人还不如!阿莹她娘也是,就知道一味孝顺,你看阿莹人都瘦了好多了!”

秋梓一脸惊奇地望了望窗外的古树,随即感叹一声:“这树倒是真长得好!看着就舒服。”

玉竹早带着几个丫鬟和楼里的小厮一块儿将那亭子妥当,又围了圈白纱,只留着当湖对月的一面。小厮们抬了桌子进去,掌柜的亲自送了酒菜,林晚几人这才款款而至。

林晚却暗自握拳,心中冷笑更甚。两位姑娘?林家来的可不止两位姑娘!还有位管家太太呢!那明月楼,别人不知道,她可没那么大忘性!那是文忠侯府冯家的产业!

林敏却在见到人中少年的那一刻晃了晃神,她没想到他长得这样好!眼睛这么亮。气质温存,如旭日一般,让人一见就心喜。听说他还是个才子,去年就过了乡试。想到此,林敏脸色微红,心头亦有了喜意。

林瑶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余光瞄着林晚和林敏,继续发呆。

林晚还保持着几分,忙吩咐小丫头替几人梳洗了,让连翘重新泡了热茶,几人歪在榻上喝了,风一吹,酒也醒了几分。

林晚撇了撇嘴,冷笑道:“等岳六回来不就知道了!”冯家可真是打的好算盘!那文忠侯府虽说有爵位,可世袭三代便算是没了,冯家这两代尽出孬种,侯府早就败落得不成样子了。要不是还有个老侯爷镇着,只怕冯家早散了!大伯母冯氏便出自文忠侯府。先前冯家二太太便向刘氏透了点意思,想替冯家那个风流纨绔冯四求亲。真当林晚是冤大头了!刘氏自然不应,她性子温和,但不是没脑子,能让自己女儿跳?冯二太太也知道自个儿子的脾性,因此倒也没再提。

诚意伯刘怀瑾刚下了朝,还未换朝服便往老太太的院子去,一上满脸的愁容,眉头都快拧到一起了。二月初,东南地动,死伤数千,民间到处都是。这一起,东南官员和朝廷都措手不及。好在圣上沉稳,连连发了好几道旨,局面勉强稳住了。可不到半个月又爆发了时疫,一个卫城就死了近千人,南边惶惶。紧接着……哎,妹夫林致南就上了折子请封。封令一下,时疫是勉强控制住了,可东南百姓死了十之三四,民间,各大官员焦头烂额,死的死病的病,活着的一天三封急件往朝廷里送。朝堂天吵,圣上心里不舒服,东南的一干要职官员都挨了训,怕都要受几年贬斥了。这一场祸事,总得有人担着。如今,妹夫能落个功过相抵的身后名,便是万幸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事儿全摊在妹夫头上。

杨灵看着桌上摆着的酒和蟹,磨拳搽掌,自告奋勇地要去温酒,其实也不过就是放进温水里,在炉子上温着,蟹却是自己剥。杨灵兴致尤其高,把丫鬟们也拉上,玩闹了一阵。姚玉莹也渐渐露了笑容,两杯热酒下肚,脸上也泛起了红晕,直朝杨灵摆手,说不能喝了。

王老夫人拍着林晚的手笑道:“这就是咱们要看的了。我仿佛记得是六七年前见过那孩子。他那时候还是个小子呢,话不多,但镇得住场子,人也聪明,十五岁那年就中了解元。若不是后来伤了腿,哪能拖到现在?其实,他那腿也没外边传的那么严重,你二舅母去袁家作客的时候见过他,说是站着与无异,也能走,就是有些跛。”

屋内的几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在地上滚了两圈,一时失了言语。

王老夫人点着林晚的额头笑了起来。

大街上灯火相竟,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林晚透过车帘,看着攒动的人,眼眸亮如星辰,轻轻笑了起来,入了成源街便吩咐连翘停了车。杨灵早就兴奋得不能自已,两步跳下马车,朝那千姿百态的花灯奔了去,眼里全是赞叹。林晚和姚玉莹跟在她身后,时不时低语两声。

林晚哭笑不得地扫过一屋子的物件,真是各类各样都有。外婆王老夫人这两年喜欢收罗些剔透的东西,自己母亲便搬了大半个屋子,可这也要都送的出去啊……

林芝笑容温婉,回道:“多谢妹妹惦记,我用了早饭过来的。正好这几日闲着无事,我想着不如绣一幅小插屏,就厚着脸皮过来请三婶娘帮忙看看。”

陈欣尴尬地拎着灯,朝林晚和姚玉莹笑了笑,林晚和姚玉莹回以一笑,细细打量着摊上其他的物件。

“怕什么?”林晚话音刚落,外头连翘掀开帘子,侧身先请曹嬷嬷进了屋,自个儿还在屋外,声音便传了进来,带着一股子不平。“是她求着咱们姑娘去的!凭什么要姑娘早起晚赶地去合了她的意?她要闹,我陪着!谁还怕了谁?”

二楼翠鸣轩,秋梓手脚麻利地着茶具,翠玉在林敏身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二太太杨氏听了丫鬟的汇报,站起来有坐了下去,随即又站了起来,朝林晚笑道:“晚姐儿你们先去隔壁看看?”

要是林晚父亲知道自己视若珍宝的女儿也在那场时疫中去了,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岳六说,那婆子围着长安街转了两圈,先是去了杨国公府西北角门,待了不到半柱香时间便出来了。后来就进了永安巷。岳六招人一打听,才知道那婆子夫家姓连,也没具体的差使,平时各家有事便唤了去帮忙。倒是她男人有个姐姐,在杨国公府上领了差使。前几日似有人家找了她,街坊邻居都说这几天那家里喜气洋洋的,说不定是领了好差使。”

王老夫人皱起眉头,有些气闷地点着刘氏:“你就只看到这点?”

正文 第七章 都有苦恼

翠鸣轩内,杨二太太满头钗环尽散,连衣服也差点没保住。林敏一身粉色衣裙全是褶皱,头发散乱,似鸡窝一般。那两匹苏稠早被地不成样子了。杨氏看着地上的绸布,眼里一片木然,良久才地一把揪过林敏,气骂道:“你这是要气死我!气死我……”林敏哪管杨氏如何,着扯开杨氏的手,龇着牙吼了回去:“是你恨不得我死!”边说边两手并用,又朝杨氏的头发抓去。好在翠鸣轩里的丫头婆子终是反映了过来,忙拉人的拉人,劝架的劝架,翠玉一见情况不对便拎着裙子跑进了迎风轩,结结巴巴地对林晚二人说了情况。

刘氏唏嘘点头,默了片刻,拉着林晚温声道:“你说的也有理。可这事儿,摆明了是有人想算计人。这样的手法是好,可防人不可无,你也莫把人想得简单了。说不得就是个障眼法,让人松了……”话到中途,又似觉得不妥,怕女儿反而多了心,叹了口气,“哎,你也莫想多了,横竖还有母亲呢!”

姚玉莹眼眶微微发红,忙低头用手绢揉了揉眼睛,这才笑着道:“多谢你们关心,我都明白。”

两位太太从天气说长里短,再说道儿女,一寒暄了大半刻钟。苏三太太这才拉过陈七郎,朝杨二太太笑道:“这便是我家七郎——七郎,这是林家杨二婶子,那位是四姑娘。”

基本等同于,赌注还不是一般的大。

魏嬷嬷只得作罢。招呼丫头们上来服侍三人穿好披风,戴着帷帽,一慢慢悠悠出了亭子,从揽月楼的侧门上了马车,一往人多灯亮热闹处慢慢驶去。

这场由冯夫人起头,俞二太太接招撒泼,局势完全一面倒的争吵在冯府里飞快地传了开来。等林晚听到消息时便已经是次日了。

千不该万不该,她就不该随便踩人!

进了屋,秋梓奉了茶,知道林晚怕是有话要说,便打发了小丫头们,朝连翘和玉竹点头会意,自己拿了绣样在门口坐了下来。

二楼的迎风轩里,林晚从苏三太太带着一干人上楼后便无心关注翠鸣轩的事,同林瑶闲扯了几句便安安静静地对弈。迎仙楼的雅间因常有文人士子光顾,雅间里便备了笔墨纸砚同棋子棋桌,倒也便宜。

正说着,丫鬟引了姚玉莹上楼,杨灵听到声儿拉着林晚跳起来,林晚被她拖着,两人笑着迎了上去。

林晚莞尔一笑,回头看了看棋盘,笑道:“今天可是不巧了。我这儿刚摆上棋呢,她就来叫人了!既然已经有伴了,也不少我们两个。你去回你们四姑娘,就说我们今天不过去了,赶明儿空了我再写了帖子邀她。”

自己都快十七了,可嫡母对自己的亲事不闻不问!之前还提了两家,如今却是半点消息也没有了。父亲不管这些事,姨娘虽也急,在父亲面前提了几回,可父亲说这事儿该嫡母管,那也要嫡母乐意管啊!她长这么大了,嫡母冯夫人出门却鲜少带着她,就是及笄之后也没出去几回。不出去,各府里的当家太太们哪能看到她?亲事更没指望了。林芝只想着,三婶刘氏是个好说话的,六妹妹林晚平时对自己这个姐姐也还算过得去,若她们母女能帮着自己说句话,或者出去应酬时能想到自己便好了。

俞二太太先是愕然惊恐,随即冷哼不屑,等到冯夫人说完时便只剩满腔的怒火,也不顾有人没人,指着冯夫人毫不客气地骂道:“你甭在我面前装!打量着别人都不知道呢!你不就是想把那妮子说给袁老三吗?那袁老三还是个瘸子呢?这你就不怕了?你都嫁出去二三十年了,还仗着姑奶奶的款想插手冯家的事?你安得什么心?真是关心,你怎么不关心关心四郎的婚事?那可是你亲侄子!”俞二太太骂的畅快,顿了顿,冷笑道,“也对,你不就是指着那妮子嫁进袁家吗?讨好了袁家二房,你那女婿的差使才能更进一步。哼!再进一步也便宜不了你女儿!该生不了儿子的还是生不了儿子!毅郎还是你亲侄子呢!既然你先前没管,这会儿也别来碍我的眼!”

姓陈?林晚心里莫名怪异,陈家可没有五娘子。

林晚蹙着眉,示意小丫头让婆子进来回话。刚打了一个照面,林晚便松了眉头,面色温和带了笑意,心里却泛起冷笑。

刘氏怅然地点了点头,心道李家的门第确实太低了些,通家上下就一个大老爷在户部任职。哎,先看看那哥儿,若是不好就算了。

林晚细细听了,末了又问了一句:“那袁三郎本人如何?”

秋梓笑着不接话,神色如常地拿了茶具瓷杯泡起茶来。

刘氏扶着胸口,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才让桂枝去请了曹嬷嬷过来说话。

内室中,一个身穿缟素三十左右的年轻妇人擦着眼里不停滚落的泪水满脸惊愕转而惊喜地朝那声音的出处奔了过去。

众人都是好一阵笑。连翘掩着嘴咳了两声,忙端了茶杯奉上,杨灵接过,抿了一口,心满意足地叹道:“还是连翘的手艺好。阿莹怎么还没到?”

天辰十八年,四月初,朝中的低气压已经弥漫到整个京城。往日里成团儿簇开的花儿谢的谢调的调,各家各府亦渐渐紧闭了大门,不到月余,这京城里的繁华便换了个光景。

“原来是陈家姐姐!”杨灵拍着手笑,语气更近了几分,“我姓杨,在家里排行第四。这是林家姐姐和姚家姐姐。”说完又将目光移向陈旭,仿佛发现了宝贝一般,眼睛骤然发亮,竟像看灯那般稀奇地盯着陈旭,仔细打量。

林瑶早站了起来,慌不迭地点头应道:“好!”

林晚知道魏嬷嬷好意,便笑着应了,同杨灵告了别,看着马车走远了,这才转身朝姚玉莹道:“我让曹嬷嬷和连翘送你回去吧。”

那上等的酒楼,譬如悦然楼,酒自不必说,地方大,景致好,菜品亦是不凡。但凡这样的酒楼,没个三五两银子都不好意思进门。这迎仙楼正好是林晚二舅母——诚意伯府二夫人陈氏的陪嫁,在京城算不得顶好的酒楼,但胜在好,房间雅致,价格也算,因此倒成了文人墨客的最爱。这才子们一聚过去,连带着各家女眷姑娘们也常去坐坐。

刘氏愕然万分,皱着眉叹气。“我原想着她也不容易,没成想……四姐儿也是不懂事,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动手!还是跟自己母亲……”

“你们四姑娘在哪儿?”林晚朝那婆子笑了笑,语气温和中带着欢快。

此刻,在八百里外的京城又是另一番景象。春日正浓,京郊的各色花儿竞相绽放,红白紫蓝让人移不开眼。各家少爷姑娘们携伴相游。那些个文人墨客更是卯足了劲儿,挖空了心思,恨不得做出几首千古名诗来。

屋子里早有小丫头打起帘子,连翘一溜小跑迎了出来,先拉着林晚细细打量了片刻,松了口气,随即又竖着眉毛,满脸地骂道:“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人!就敢算计姑娘!就冯四那摊烂泥,连癞都比他干净,还想……他做梦!”

姚玉莹笑容温婉,点头应了,由丫头服侍着解了披风,三个人围着桌子坐下,闲聊起来。

杨二太太蹙眉看向林敏,拉着她坐下,又望了一眼桌上的苏稠,恼恨道:“你这是做什么样子?我看那陈七郎就不见得好!不过是个举人……”

刘氏慌忙地点头,生怕王老夫人下一句就想把晚姐儿说给袁老三了,到时候她这当女儿的,还真不好跟自个儿娘硬碰。

“二舅母——”林晚微红着脸,有些气急地叫了一声。陈氏见状,越发笑得。

杨二太太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林敏的手,将绸布扯了过来。嘴里骂道:“你疯了?死妮子!这可是上好的绸布!”

林敏自林晚一上车便瞪着林晚看了好半晌,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然后扭着头也不开口。林晚却像没看见一般,朝杨二太太点了点头,拉着五姑娘林瑶说起了闲话。杨二太太对林晚挤出一丝笑意,又看了林敏一眼,看着林晚和林瑶说到了一起,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却破天荒地没开口,反倒跟着插了几句闲话。

林晚擦干手上的茶水,冷眼看着林敏指桑骂槐,转而看向了窗外。她这位四姐姐性子好强,争强好胜跟杨氏同出一辙,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敏瞪了杨氏一眼,又狠劲儿掐了翠玉一把,这才喘出一口怒气,横眉冷眼地扫过一屋子的人。

冯夫人接过丫鬟手里的热茶递了过去,叹了口气,低声应道:“得了南边的信,我就让人了逸梅院,三弟妹和晚姐儿回来就能住。”

刘氏拉着林晚细细叨唠了大半天,把屋子里的东西看了又看,两人挑着物品商量着,总算在天黑前挑了一扇绣着不老松的屏风、一块莹透的羊脂白玉佩,一颗通体晶莹碧透的翠玉白菜外加一对前朝越窑出的白瓷唐草纹龙瓶。刘氏这才舒了口气,让人安排晚饭。

林晚这才叫了小丫头,拖着杨灵一往回走。身后,陈旭的目光一直着林晚的背影,直到几人淹没进人里再也找不见踪迹。

苏氏脸色微变,抬头看了儿子一眼,见儿子一脸严肃,这才勉强笑道:“出来得匆忙,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今日正好碰到侄女儿,一点心意,还请收下。”

林敏一听这话,如被人泼了冰水一般,心头霎时凉了半截。他没看上她!他为什么没看上她?凭什么看不上她?

林晚倚在窗边,一边侍弄着那几盆菊花,一边听连翘叨叨。

屋子里,六姑娘林晚打着哈欠正被丫鬟嬷嬷催着起床梳洗。

娘仨儿说笑一阵,王老夫人挥手让丫鬟们退下,干枯的手掌抚过林晚的脸颊,神色柔和,感叹道:“听说前儿你大伯母跟冯家二太太吵了一架?”

梳洗妥当,林晚对着镜子转了个身,嘴角露了笑容,这才往三太太刘氏的屋子去了。曹嬷嬷落后一步跟在林晚身后,目光柔和地落在林晚身上,脸上带着些缅怀。一转眼,姑娘就过了十四了,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一举一动真让人错不开眼去。难得的是这份清灵,真跟老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样的气质容貌,在同龄的小娘子里,满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敏姐儿!”杨二太太见林敏火气仍旧不消,这才皱眉斥了一声。她可没忘,今天可是来相亲的!至于那妮子,杨氏瞟了林晚一眼,心里冷哼,有她求人的时候!

林晚被人挤着,渐渐被身边的热闹淹没,心中溢满温暖,也仔细地打量起各色花灯。

“阿晚,快点快点!”杨灵喝了茶,跳下矮榻,扫开丫头,自己套上鞋子,一手拉起林晚,一手去抓姚玉莹,“这月亮咱们也看得差不多了,快出去看灯去,嗯,也去看看美人!快点啊!”

林敏恨恨地看着林晚主仆二人说笑,她不过说了那丫鬟一句,林晚就能堵她十句!四姑娘被这软钉子碰得气血翻涌,只觉得二人的笑颜尤其刺眼,都恨不得上去戳烂林晚那张脸!长成那副样子,还笑得那么不知检点!她处处与自己作对!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不过是个死了爹的孤女,她就敢看不起人!

她还记得有一次听到曹嬷嬷跟旁人念叨的话,“老爷当初疼姑娘,那可真是疼到了骨子里。只要一回府,必定先来看姑娘,哄着姑娘玩儿,还要把身边的丫头奶妈都细细问了,姑娘几时起的床,吃了什么,又玩了什么……竟比太太还上心!就是出去办事儿也时时惦记着姑娘。姑娘一撒娇,老爷就啥都应了,有好几次还把姑娘扮作小子带出去过……从没见过哪家爷们这么疼孩子的!……”

不多时,陈夫人送走了客人,由丫鬟婆子拥着进了王老夫人的院子。进门便拉住刘氏的手,眼光却瞟向林晚,也没含蓄,直入主题:“今儿有人想让我做媒呢!”

不远处,陈七郎同妹妹陈欣满脸惊奇地看着这热闹万分的灯市,陈欣抓着兄长一排排仔细看了个遍,口中赞叹不断。陈七郎却在回头的刹那一时呆住了。

屋子里,六姑娘林晚打着哈欠正被丫鬟... 查看原回帖自天辰十八年的后,圣上连连发了旨意,嘱咐各地官员百姓,又禁酒。后又派了巡察御史各地查看,这几年内各地也的确好出了不少,年年丰收,百姓日子好过了,对朝廷也是的多。圣上高兴,年年都下了令,去年把酒禁也撤了。这一年来,京城的酒楼拔节而起,大小酒楼争相竟酒,好不热闹。

林瑶目不斜视地看着窗外,仿佛看出了神。

林晚轻轻靠着王老夫人,轻笑道:“是去了。人没看到,倒看了一场好不精彩的大戏!二伯母和四姐姐打了一架,衣裳都扯破了。就为了那么两匹绸布,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娘仨儿遂止住了话头,林晚眼眶微红,也拉了刘氏,打起笑容替老夫人挑选着各色头饰。

老夫人活了六十几年的人,看事情明白,这些年因着女婿没了,对女儿外孙女更加关心,对外孙女林晚更是手把手地,祖孙两感情尤为亲近。林晚对着外祖母性子也放得开,有什么说什么。

妇人闻言,这才渐渐止住了眼泪,一双手轻柔地抚着怀里小姑娘的面颊,嘴角往上硬扯出一丝笑意来,“娘的晚姐儿可算是醒了……”说罢又仔细瞧着小姑娘的面容,眉头渐渐蹙了起来,声音急切而:“晚姐儿!晚姐儿……”

刘氏总算舒展了眉头,脸上有了些笑意,点头接道:“是不错。我先头还见过他,听说还没定亲。”话里话外这意思,似乎让顾五郎做女婿她也是可以考虑的。

翠玉瞄了杨二太太一眼,瞥着秋梓的动作,小心翼翼地立在林敏身后。

这么一会儿,杨灵便拽着林晚和姚玉莹两人挤了上来。杨灵在摊前扫了几眼,待看见陈欣手里的灯时,眼睛都亮了,眼巴巴地盯着,就差没开口要了。

曹嬷嬷说到此,顿了顿,迟疑道:“文忠侯府和永安巷隔了大半个城,冯家怎就找上了那婆子?且不说她不是杨府的人,就算是,平白无故地请人去冯家酒楼,谁会应?会不会……”

陈夫人笑容未变,却诧异地了眉。“是啊。”

“这哪能怪母亲!”林晚将手伸进刘氏手心里,笑道,“二伯母那样的人,这两年还好点。咱们刚回府那两年,那才真是唱大戏,二房的房子都快被掀了。母亲先前不是说了,咱们犯不着跟个疯婆子一般见识,只要她不犯着我,谁管她!”

林晚也睁开眼睛,笑了起来,示意秋梓取了条藕色的裙子。“昨儿闹得晚,你们也没人说。这一大早的把我拉起来,到底是去哪儿呢?”

妇人睁大了眼睛,惊愕地看着怀里的小姑娘,随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右手下意识地抱住了身旁的中年嬷嬷,声音哽在喉咙口,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林晚一听这话,脸上便有了几分不耐。“才议亲,她就让人约到迎仙楼去了!府里的姑娘随便一个外男都能见了?再说了,四姐姐相亲,我们跟着去干什么?母亲也真是糊涂了!不知道的还当崇安侯府的姑娘们要抢女婿!”再说,自己长成这幅模样,她就不信她那二伯母能放心。

还没等刘氏感叹完,曹嬷嬷紧跟着就回了府。林晚也不避讳刘氏,示意曹嬷嬷直说。

就这点脑子还想算计人!她林晚又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真当她是恁事不懂不问的!

“孙家八郎、九郎都不错。前儿个澈儿媳妇还跟我念叨,说她娘家正要给这两位哥儿说亲,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亲家太太看上了晚姐儿,想请我做个主,不拘八郎还是九郎,任由咱们挑。那两个孩子你也见过,八郎性子沉稳,话不多,但是个有主意的。九郎年纪轻些,性格有些,但也讲理。说起来两个都不错。”

秋梓口中的“那边”自然说的是二太太杨氏。饶是林晚活了两辈子,自认涵养不错,忍字决也练得炉火纯青,可对上杨二太太,那还真是脑仁疼。她这位二伯母,好利,刻薄尖酸就不说了,关键是不要脸面。稍微不如意就泼妇骂街一般到处嚷嚷,恨不得满京城都来看看。对上她,哪还有道理可讲?对付这种人,就一个字——狠!蛇打七寸,非得让她怕了你才能有日子过。可架不住自个儿母亲——三太太刘氏心软,这杨二太太一示弱,装模作样哭两声,刘氏就只能叹气,劝林晚算了,毕竟是孤儿寡母的,也犯不着跟个疯婆子一般见识。哎,也因二伯林致青是庶出,这娶媳妇估计当初祖父母也没太上心,倒娶了这么个回府,真是……

正文 第四章 亲事

林晚此时也听出不对来了,心里疑惑,脸上带着些不解看向刘氏。

刘氏愣了片刻,随即沉默了半晌,低声迟疑道:“母亲是说他们家……不好?”

林晚也敛了笑容,认认真真思考起来。这样看起来,若袁三郎本人人品过得去,那这门亲事倒挺合自己的意。

几人进了王老夫人的院子,林晚先同母亲刘氏一道给王老夫人拜了寿。二夫人陈氏和杨奶说笑片刻便告了辞去外边接待众家女眷,丁三奶奶本欲留下来,王老夫人却朝她摆了摆手,“淳哥儿媳妇也去吧,就让我们娘仨儿说说话。”

连翘肩膀一松,瞥嘴苦着脸连连叹了好几口气,看的一众丫头都笑了起来。

隔壁屋子中,几个丫头正慌乱地四下奔跑着,手上的东西掉的掉丢的丢,脚步更是慌乱急切,不知往哪儿摆。年轻妇人原本苍白的脸色因为疾跑而有了些血色,挥舞着手臂几下拨开丫头们朝床上扑了过来。床帏下,一个十岁上下脸色惨白眉眼却异常精致的小姑娘正睁着眼睛,茫然地看着四下的人。年轻妇人见状,猛地抱住了小姑娘,泪珠连了线似的往外滚落,以致泣不成声。

林瑶闻言一下子站了起来,随即意识到不对,又坐下,朝林晚歉然一笑:“六妹妹,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右看愣是没找着下注的对象,好不容易勉强看上一个,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套牢了。

正文 第二章 相看(下)

“好好,几位姑娘先走吧。多些林姑娘好意。”陈欣忙朝三人摆手道。

“母亲想什么呢?可是在想外婆说的那几家人”林晚亲昵地靠在刘氏肩上,语气轻快中带着些笑意。

“晚姐儿这么一打扮,当真好看!”杨二太太上下打量着林晚,笑着地赞了句。林晚心中诧异,面上却客气道:“当不得二伯母的赞。四姐姐才是真的好看。”

刘氏自出了诚意伯府便一唏嘘慨叹,目光柔和地看着林晚欲言又止。

如今看来,冯家二太太正没走通就想另辟“蹊径”!看杨氏的模样,指不定这里头还有她什么事儿呢!

林晚只觉得鼻子发酸,一股热流直往眼眶冒。母亲刘氏是舍不得自己,看谁都觉得配不上自己,外婆又何尝不是呢?

林晚拉着刘氏腻了片刻,这才转向林芝,仔细瞧着她身旁放着的针线,因还未绣多久,也看不出绣了什么。单只看针脚便知这位姐姐是用了心的,遂赞道:“三姐姐真是手巧!我就绣不来这些!”

冯夫人气得浑身发抖,一口气哽在喉咙口,面色乌青,两眼瞪着俞二太太,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瑶愕然转而惊异羞愤,林晚则弯起嘴角笑了起来,不紧不慢地收好棋子棋盘,又待了片刻,这才出了迎风轩。

王老夫人爱怜地看着林晚。“那袁家三郎,要外婆说,倒是可以先看看。”话刚说完,刘氏便一脸焦急兼不解地望向王老夫人,张口就想要反对,林晚则诧异地挑着眉。王老夫人摆手止住了女儿,“你先听我说,那袁家三郎年龄是大了些,腿脚也不便,这些我都知道。但他也不是没好处。”

陈七郎听到“翠鸣轩”时,脸上一热,随即掩饰般咳道:“不拘什么茶,泡一壶就好。母亲到了,使个人来唤我。”

转眼便到了八月十五,林晚早几天便写了帖子邀杨国公府四姑娘杨灵和姚家三姑娘姚玉莹一起赏月逛街。杨灵最爱凑热闹,立马回信应了,姚玉莹隔天也遣了人来回话。

一楼,酒楼的西北角,陆掌柜瞥见从侧门进来的少年,忙堆出笑脸迎了上去:“七爷来了!三太太还没到,翠鸣轩的客人倒是坐了一会儿了。七爷先到楼上喝杯茶?”

陈七郎“啊”一声,慌忙朝掌柜的作了一揖,转了半圈,又朝陆掌柜一揖,这才辨清方向往外走去。

卢二爷抬起眼皮瞟了顾五一眼,视线扫过亭子,转而拿起酒杯继续喝闷酒。

想到此,林晚微微皱眉,十分无奈地对着院子里的几盆菊花揉了揉眉角。她还没及笄呢,家里大伯母二伯母就开始“操心”她的婚事了!真是不胜其烦!她还真不想嫁人!可这,哪里容得她不嫁人!不嫁人,她凭什么在这个立足?她又是这样的容貌,现在母亲刘氏还在,外祖母王夫人还活着,有诚意伯府罩着,尚且有人打她的主意,外头的生意也不是没人觊觎。若是有一天诚意伯府不能护着她了呢?现在的崇安侯府,大伯林致远是个男人,内院的事哪能顾得上,这哪有她们母女的立足之地?

林晚心中纳罕更甚。

林晚刚拿了一个小泥炉子,还未瞧上两眼,便觉得身边一暗,低头一看,原是一盏灯被递了过来。林晚诧异地抬头,却见那个笑容温润,气质如玉的少年手里拎着灯的另一头,眼睛发亮地看着自己。

姚玉莹身量高,却越发显得瘦。眉眼憔悴,脸色苍白中带着笑意,连道自己来晚了。

“晚姐儿也这么觉得?”王老夫人又转向林晚。

小二哥一脸笑意,神色,忙回到:“回爷的话,小的也不知,不过那几位贵客是咱们掌柜的亲自安排的。”

林晚同曹嬷嬷相对而坐,看着曹嬷嬷紧蹙的眉头,遂安慰道:“嬷嬷先莫费神想太多。你家姑娘是什么性子,嬷嬷还不知道?我也不是个任人摆弄的!回头您先让岳六盯着那婆子,想办法打听打听那婆子近段时间都跟谁见过面,再者——”林晚嘴角往上翘起,迁出一丝冷意,“查查杨二太太与冯家的人可有什么接触。”

“六妹妹。”林芝朝林晚迎了过来打招呼,语气十分亲昵。

二夫人陈氏拉着刘氏的手,边笑边感叹:“这丫头,今后也不知道哪家有得了去!若我还有个儿子,铁定跟姑奶奶要了人!”

王老夫人笑着捏了捏林晚的鼻子,替母女两分析道:“第一个是李家。”

林芝大喜过望,脸上真真切切地有了笑意,语气都欢快了几分,忙跟刘氏道了谢,又欢欢喜喜地说了会儿话,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是哪家的哥儿啊?”王老夫人也笑了起来。

“行了,你打住吧!”林晚瞪了杨灵一眼,心中亦是为姚玉莹不平。转头看着姚玉莹,迟疑了片刻,开口道:“阿莹确实瘦了,你也多顾顾自己,别不把自己身子当回事。你们家的事儿……咱们回头再说,今儿就好好乐一乐,我再让曹嬷嬷去姚府说一声。”

林致青气得一口气堵在喉咙口,浑身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两人僵持片刻,林致青看着身上的杨氏,眼底是浓浓的厌恶,良久才深吸一口气,下了狠劲儿一把扯下杨氏,甩袖出了门。

等到散了宴,刘氏同两个嫂子一起将王老夫人送回院子,陈夫人因还要待客,便偷偷拉了刘氏一把,笑道:“姑奶奶且等等,一会儿我同你说个事儿。”

刘氏一碰到跟林晚有关的事反应就慢了一拍,等自己说完话,才猛然意识到什么,脸上微微有些赧然和恼恨。

“嬷嬷这是干什么?我不去,难不成你们姑娘就能恼了你?她恼也是恼我!你让她自来找我!跟你不相干!”说到中途,语气亦带出几分不满。

林瑶猛地醒过神来,似心有余悸般勉强一笑,这才拿起了棋子,重新思索起来。

翌日,诚意伯府车水马龙,来客不断。刘氏携着林晚早早地到了府上,二夫人陈氏带着奶杨氏,三奶奶丁氏满脸喜庆地迎了出来。杨奶和丁三奶奶打起帘子,笑容满面的接了林晚母女。

“你们家里隔得远,绿枝和桂圆两个小丫头能顶什么事儿?这天又黑,让曹嬷嬷跟着你,我也放心些。”姚家那些人,哎,林晚叹了口气,自己还真不想说什么。阿莹出来,连个赶车的婆子都能使脸色!她这日子也太难了!

翠鸣轩内,杨氏和林敏总算不再撕扯,却大眼瞪小眼,仍旧怒气冲冲。林晚几人进去时边见母女两一个披头散发,一个衣冠不整。屋内气氛剑拔弩张。

林晚出神地望着那轮明月,脑子里忽地想起来一句词: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林晚捧着热酒,一口一口呷着,有些微醺,眼里看着杨灵几人笑闹,思绪飘得很远,仿佛回到了那遥远的、热闹繁华、令人怀恋又令人的上辈子。

隔天,林晚便在刘氏屋里见到了三姑娘林芝,穿了件半旧的褂子,坐在刘氏跟前,背挺得直直的,眉眼间带着些小心翼翼,语气轻柔地跟刘氏说着话。见林晚进来了,忙笑着起身让开。

两位太太先见了礼,寒暄了几句。苏三太太余光一直在杨二太太身后的林敏身上打转,见她穿着鲜丽,容貌也精致。不言不语地,看着倒是文静,又是林家这样的大家族教养的,想来应该不会差,这印象就好了三分。

杨灵撇了撇嘴,双手吊着林晚的胳膊晃了晃,嘟囔道:“好了好了,我这还不是替阿莹不值!以后不说就是了!阿莹还不是说过!”

林晚“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忙丢下手里的茶杯,取出帕子擦了嘴边的水渍。

刘氏笑着点头,伸手招呼林晚,语气亲昵地数落道:“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就你一个人没吃饭!——让厨房准备的莲子粥呢?快去端过来!”

“这哪是小辈该说的话?”刘氏嗔了林晚一眼,自己却摇了摇头,叹道,“说起来也好笑,你大伯最怕你父亲。当年你父亲点了探花郎,崇安侯府宴请,有人就给你大伯送了好几个?[倌人,你大伯收了。后来你父亲就说了一句。你大伯就把人给退了回去。当年你大伯对郑姨娘也是,宠得太过,可只要你父亲一回来,你大伯父必定歇到你大伯母院子里。你父亲人聪明,学什么都快,又有,凡事到了他那儿都不算事儿了!他又能拿主意,是个说一不二的。你大伯呢,人老实,遇到事儿了也爱听你父亲的。”刘氏一脸感叹,语气怀念,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竟笑出了眼泪。

气闷一阵,刘氏转而叹了口气,暗恨自己没早作打算。她刘静钰性子是温和,可也不是个软弱好欺的!回了京城这些年,因着晚姐儿爹不在了,她也不愿太过计较,能放在心上的事儿就那么两三样,跟不相干的人也犯不着一般见识。这倒让人家到头上来了!

“是她一个人,还是有人作伴呢?”林晚语气不急不缓,笑意如旧,一双眸子亮如珠玉。

“阿灵!”林晚狠劲儿拽着杨灵,朝姚玉莹扯开嘴角露出个十分苍白的笑容,眼里带着些歉意和关切。

陈夫人挨着王老夫人坐过去,脸上笑意不减,语气轻快:“老太太可别说我偏心,是我本家的一个侄子。他们家原来在苏州,那哥儿去年过了乡试才搬到了京城。后来拜了我娘家三哥为师。老太太也知道,我那个三哥惯会板着脸,见人也舍不得说句好话,对这个倒是赞了好几句。今儿他母亲也来了,快要散席的时候拖着我透了这么个意思。我见过那哥儿几次,想来是个好的。学问不必说了,人也俊俏,待人接物也温和有礼。这不,就给姑奶奶传个话。”

刘氏纳罕,回了院子,一边服侍王老夫人换衣,一边奇道:“二嫂子让我等等,也不知是个什么事儿。”

妇人这才转头看向小姑娘,母女俩红着眼睛对视片刻,妇人又一把将小姑娘搂在怀里哭了起来。

王老夫人无奈地点了点头,似也有些不满。“就是兄弟姊妹多,妯娌七八个,只怕日后也多。”

王老夫人总算点头认可了刘氏的话,细细解释道:“这是其一。顾家现今,如日中天,门庭若市。那家里的子弟前些年还好,这几年意满却越发没了规矩。从来都是盛极而衰,怕只怕烈火烹油,好景不长。再则,顾家五哥儿那性子,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那是个重情重义的,听说对外边的戏子也是有情有义。这样的男人,做丈夫,对妻子也必定会敬着。但对外边的女子亦心软,对通房姨娘也必定怜惜,今后一家子女眷肯定少不了。没得去糟心!”

林晚一脸莫名地眨了眨眼睛。

林晚莞尔,也不搭杨氏的话,在窗边落座,认认真真地打量着楼内的小院子。迎仙楼临街,平常的雅间一律都朝街开,也没见朝里开的窗子。本来地方就不大,这院子又在楼中极其偏僻的一角。正好这雅间靠里,偏僻,朝那小院子开了扇窗,视线所及,入目便是一颗两人合抱粗的古树,树干不高,但枝叶繁茂,绿得让喜。树下繁花相竟,姹紫嫣红,开得十分热闹。再远一些便是一条回廊,被树叶挡着,也看不大清,想来也鲜少有人经过。

当年,林晚的父亲林三爷那可是万里挑一的美男子,要不然也不能点了探花郎!母亲刘氏也是个少有的美人胚子。林晚肖父,眉眼精致,笑起来如绽开,见过的没一个不说好。

“一转眼就老了,晚姐儿都快及笄了。”王老夫人目光温和地看着林晚感叹道,“听说你前几天陪着林家二房的姑娘去相亲了?”

“冯家二太太还骂了好些话,大夫人倒是没接几句。昨天听正院的丫头嚼舌头,大夫人倒是气得不轻……”桂枝一边给刘氏打着扇子,一边将自己听到的消息细细说了,末了也蹙起眉头,有些担忧地瞥了一眼刘氏。

“早着呢!月亮还没出来,哪里就晚了?”林晚挽着姚玉莹笑道,“咱们三个先喝喝茶,一会儿再让他们上酒菜。”

林晚愣了一瞬,心中溢出一股酸涩。外婆这么大年纪了,还时时关心着自己的事。也不知她知晓了多少,又想起老人家一向睿智,说不得都知道了。遂点了点头,伸手握住王老夫人的手,轻声道:“左不过是有了龃龉,意见不合,利益相触,便吵了起来呗。”

“那孩子长得好,性子洒脱,乐乐呵呵的,我们这些老了的人倒都喜欢看看这样的孩子。”

回了府,林晚先去刘氏处问了安,将迎仙楼里的情况简单说了。

“我又不是卖笑的!”林敏梗着脖子,声音却低了一些。

“那也是你懒!”刘氏敲着林晚的额头嗔笑道,随即又转向林芝,“你这绣得也算不错了!可也不需太过费神,打发打发时间便好。”在刘氏眼里,大家族的姑娘,针线上能过得去就行了,谁还真让去做这些,底下的丫头还得干事儿呢,因此倒也不在这些事儿上苛责林晚。

“大伯对郑姨娘宠成那样,也难怪大伯母心里不舒服!那个郑姨娘也是个不知的!大伯怎么就这么糊涂?”看林芝的背影转过小拱门不见了,林晚才收了笑容,皱着眉,十分厌烦地嘀咕道。

“好了,”林晚看着两人笑了起来,点着连翘叹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有些话,咱们心里明白就好,一说出来,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待要后悔,只怕就晚了!”

“才刚老太太还念叨呢,说有好些日子没见晚姐儿了,倒想得紧。”杨奶十分热络地挽过林晚的手,朝刘氏笑道。说罢又上下打量了林晚一圈,赞叹道:“咱们晚姐儿是越长越好了!”

“晚姐儿明年开春就及笄了,你这个当母亲的也该留意了。”说到此,王老夫人顿了顿,知晓自己的女儿肯定看了些人家,但她把晚姐儿当手心里的宝,但凡有一点不好,心里怕是都不太乐意,遂转了话头,“这几日我闲着没事,把京城的这些人家都细细排了一遍,”王老夫人停了停,看刘氏会过意来,才继续道,“数得着的,我觉得合适的,也就三家。”

陈七郎这才从浓浓的失落中回过神来,勉强扯开一丝笑容,朝杨氏和林敏作揖道:“小侄陈旭,见过二太太,见过四姑娘。”

陈七郎咋一被惊醒,先愣了一瞬,待看到掌柜的满脸戏谑,脸上火烧火燎地,耳根瞬间泛红,声音都有些不稳。“掌柜的,怎么……”

天辰二十三年,七月末,秋初,夏日的余热还未散尽,一大早,崇安侯府上东北角的逸梅院里几个丫鬟婆子便四下忙碌着,院子里人影晃动,却仍旧悄无声息。

陈夫人拉着刘氏,在王老夫人旁边坐了,朝刘氏打趣道:“若不是事关咱们晚姐儿的,我还懒得开这个口呢!”

林敏满心的酸涩,目光触及桌上的绸布,登时更添了几分怨气,恨不得把那两匹布撕成破烂。心里想着,两步奔上前,扑向绸布,作势要撕扯。

正文 第六章 各家少年

王老夫人眼角眯着,脸上都是笑意,拍着林晚的手继续道:“一则,袁家人口简单,就两房人。大房就两个哥儿,二房也只得袁二郎和三郎两个嫡亲兄弟,这样家里麻烦事儿便少。再则,周二太太人随和,没什么心眼,稍微费点心,这婆媳间的关系便好处。三则,袁家如今任着工部尚书,这几年深得圣上信任,袁二郎也是走的科举的子,先是受了官任到福建,后来又到苏州,这一任回来,少不得也是个正五品的官儿了。有父子兄弟照应着,在这京城里也不至于太过委屈。”

“这是,什么意思?”林敏似还未回过神,语气迟疑,声音却是有些颤抖了。

林晚扬起嘴角朝杨二太太一笑,随即沉了脸。“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二太太和四姑娘理理!翠玉去取披风来!”

院子的另一头,二太太杨氏正双眼冒光,拽着二爷林致青说话:“三弟在江南任了九年,听说那秦淮扬州一带,可是个销金窟。一家子在那边这么些年,攒下的银子不说多了,怎么的也得有个三五万两吧!这下就三弟妹和晚姐儿娘俩,那银子……”

刘氏这才有了丝笑意,一边笑一边转头满心爱怜地看着林晚,却越看越觉舍不得。

姚玉莹忙摇头说不用,“我身边跟着绿枝和桂圆呢!”

林晚失笑。三人在一起嘀咕了半天,待到月亮东升,这才带了丫鬟嬷嬷往揽月楼对面的湖心亭去。

林晚暗自吐了一口气,有些意兴阑珊,那么大一家子住一起,只怕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撕撸半天,她还怎么过她的悠闲日子?除非分家另过,可这分家是家族大事,孙家又不是没落了,怎么可能分家?

歇了午觉,林晚静默了片刻,叫了连翘吩咐道:“你去正院看看。我记得珍宝斋新近送了一对琉璃瓶进来,你把那瓶子拿上,给大伯母送去。再把今天的事儿跟她好好说说,也不知道是冯家哪位这么惦记着我,请她替我好好谢一谢人家。”

“七爷?”也不知过了多久,陆掌柜在陈七郎身后唤了一声,语气似有些不解。顺着陈七郎的目光看去,可不就是翠鸣轩的窗子!掌柜了然,脸上亦有了笑意。

林晚带着玉竹、连翘和曹嬷嬷等人先到了揽月楼里,掌柜的忙迎了几人进去。不多时,杨灵带着几个丫鬟婆子也进了楼,人还没进屋,闻着茶香,笑声就先传了过来:“阿晚不厚道!有好茶怎不等我?”

两位太太都有些意兴阑珊,苏三太太不过多说了两句话便匆忙告辞了。杨氏目送一行人出了屋,转而拍了拍林晚的手,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又将那苏稠拿起来展开细细看了起来。

果然,巳时末,岳六便到了崇安侯府的西角门,守门的小厮同报了逸梅院的婆子,曹嬷嬷去见了一趟,回来就紧蹙着眉。

林晚本来听得冷笑,待看见曹嬷嬷一脸怀疑纠结时反而哭笑不得,摆手劝道:“嬷嬷别想了!如今,冯家是些什么人,嬷嬷还不清楚?”说罢又朝刘氏摇头笑道,“那府里但凡有个明白人,文忠侯府何至于此败落到今天这样?嬷嬷把他们看得太高了!”

正文 第五章 袁三郎

刘氏倒是在一边干着急,脸上明晃晃写着不情愿三个字,林晚抬头一瞧,心底漫起一股暖意。

本帖最后由 tchsin1014 于 2014-5-11 23:49 编辑

林晚将脸蒙在被子里,嘟囔了两声,极其不情愿地翻身坐了起来,半睁着眼,哈欠连连地问道:“怎么又跟那边扯上了?”

刘氏看了看众人,随即苦笑道:“那哥儿前些天才同二房四姐儿议了亲。”

“哎,你帮我记记!一会儿阿莹来了,让她也记!趁着天气好,咱们这些天要好好玩玩!等天冷了就没机会了!”

刘氏听完,愕然地张了张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叹起气来。她还以为自个儿母亲说起顾家五郎就是有意给晚姐儿相看相看呢,结果,这还没细看……哎,也不算没看……这京城这样大,能配得上她的晚姐儿的还真不好找。

正文 第八章 中秋夜(上)

陈七郎却在瞥见林敏的那一刻陡然愣住,忍不住又朝屋里望去,这一瞅,心里顿时泛起一股浓浓的失落。不是她?没有她?

翠玉慌忙地瞄了秋梓和林晚一眼,忙接过茶杯,走过去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满满一杯水。林敏却不接,磨着牙冷笑道:“你想烫死我是不是?看来你是不甘心伺候我了!一个丫头,谁给你的狗胆,竟敢跟使脸色?”

“阿昭,你说,能让掌柜的亲自安排的,能是哪家的小娘子?嗯,听着声音,还不止一个小娘子!”

哎,真是烦!

“是该回了。”林晚点了点头,动手棋盘。林瑶见状,忙丢了手里的帕子跟着收了起来。林晚无言地叹了口气。

“连翘!”秋梓从屋内出来,先朝林晚笑了笑,随即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连翘一眼。

林晚无力地摆了摆手,脸上满是疲倦,打着哈欠语气模糊地呢喃了一声:“哎,算了。”

杨氏一听这话,抢上来就扇了二爷一巴掌,手脚并用着往林致青身上攀,口里尖叫着:“二老爷打人啦!打人啦!哎呦,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真命苦……”

林晚无奈一笑,等人进来了,点着杨灵的额头道:“哪敢怠慢了你呀!这就让连翘上茶。——前几天外婆过寿也没见着你,问了顾二伯母才知道你受了风不得出门。我想着你在家里肯定闷得慌,听说你好了就赶紧写了帖子去请你。你这风寒到底好完了没?”

“你关心这些干什么?”二爷林致青恼怒从杨二太太手里扯回胳膊,语气不耐地喝了一声,却并没有几分气势。杨二太太见状瞪大了眼睛,一巴掌打在了二爷肩上,尖叫地吼道:“凶什么凶?你长本事了?你有本事,你怎么不学学你三弟,去捞点银子回来?还想跟我吼!我呸!”

正文 第九章 中秋夜(中)

陈夫人自然也察觉到刘氏的欲言又止了,忙止住了话,笑问道:“难不成姑奶奶见过那哥儿?”

林晚笑着握紧刘氏的手,点头应道:“母亲放心,女儿心里有数。”

“……听说俞二太太还提到了袁家三爷,那袁三爷都二十一了,还是个……跛子……先头看大姑娘的样子,也不像过得顺心的。也难怪,大姑娘嫁进袁家都快七年了,还没个儿子。难不成她还真想……”连翘咽了口口水,指着正院神色担忧地看向林晚,眼里还带着。

问题是,她左看

林晚心底涌起一股浓浓的酸涩感,自己这个异世飘零的孤魂,占了林晚的身子,总得替她好好活着,好好孝顺母亲,孝顺外婆。

“姑奶奶一回来,老太太尽偏着姑奶奶了!今儿个可您可是大寿星,可不能这么偏心啊!还是快快出去让我们也沾沾您的福气吧。”三人正说着话,顾二太太、孙大太太等各家夫人都到了,奶杨氏笑容满面地进了屋,来请王老夫人入席,一边又吩咐丫鬟嬷嬷替老夫人梳洗穿戴。

“姑娘这话问得……我们哪能知道?”秋梓有些无奈地笑道。

林敏心如鹿撞,忙侧身回了礼。他叫陈旭?也不知是不是那个“旭”。这么俊朗的男子,一笑起来,真是好看。

(关于相亲这个,古代是有的。中国古代,其实明清之前还是比较的。魏晋南北朝时期就不多说了,偶尔会个情郎,那太常见了,之后照样嫁人!隋唐,哎,有了武则天,女都有了。而且李家的在挑女人方面貌似都没什么忌讳,所以百姓点也很正常。宋代就有相媳妇这一说。男方看了,没看中就送女方彩缎压惊,看中了就送钗子我这儿就借来用一下啦,跟真实的肯定有差异,大家不必细究。)

中年嬷嬷见状眉间亦添了几分愁乱,一手轻拍着年轻妇人,一边观察着小姑娘。良久,后者才终于眨了眨眼睛,原本空洞的眼神瞬间有了几分神采,曹嬷嬷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妇人的肩膀,努力平和着声音安慰道:“姑娘没事,没事……太太您看,姑娘醒着,没事了……”

冯家的人简直欺人太甚!她就是死了也不能让晚姐儿落到那样的人家!那个袁老三,想都别想!她就这么一个女儿,谁也别想来算计。

眨眼间,方才还一片死寂的院子里突然嘈杂了起来,其中一两个声音尤其尖利,如疾箭一般刺破了满院子沉闷的空气,带出些异常的欢快来。

“都是些没影儿的事!瞎担心什么呢!还有母亲呢!”林晚敲着连翘的额头嗔笑道,眼神却沉了下来。冯夫人都四十好几了,却只得一儿一女,大伯林致远这些年又偏着郑姨娘,冯夫人便一心都扑在了儿女身上。若是这亲事能对大姑娘林岚有助益,冯夫里未尝没这想法。

“想不到这地方还有个院子。”秋梓朝窗边看了一眼,奇道。

三姑娘林芝是大房庶出的姑娘,长得极肖郑姨娘,瓜子脸,柳叶细眉,身材高挑,也算是个百里挑一的美人儿。可及笄都快两年了,亲事却仍旧没有着落。冯夫人一门心思扑在儿女身上,对庶出子女也没故意苛刻,可也不算上心,林芝的婚事就这么拖了下来。想来也是,丈夫崇安侯林致远偏宠郑姨娘,还让她生了一子一女,隔谁谁心里都膈应!好在林致远还没糊涂到底,知道给妻子留些脸面,也没到宠妾灭妻的地步,可这些年郑姨娘也没少。

刘氏紧绷着脸,显然是有些动气了。大嫂是跟她提过袁家,也没说哪位,当时她也没多问,想着袁家合适的就只有个老四,可那是大姐儿林岚的小叔,晚姐儿要是说给了袁四郎,京城里还不知道怎么议论林家姑娘呢!再者,袁家那位大夫人,也确实难处了些,端看大姐儿这些年的日子也能知道一二。她的女儿自然不能受这等委屈。自然也就没应,当时她还当大嫂一时糊涂了,只看着那哥儿是个好的,别的倒忘了,纵是有些疑惑也未往细处想。如今看来……

林家的马车一到了楼门口,早有小二哥迎上来殷勤问好。秋梓和翠玉打起车帘,林晚三人带着帷帽跟在杨二太太身后陆续下了车,由小二哥引着上了楼。几人在雅间内安置妥当,茶饭酒酿博士捧了酒品菜单地呈了上来,门外候着的的丫鬟收了,转给几位。

揽月楼北阁,西宁王府二爷卢俊昭正同顾家五爷顾云朝喝着酒。透过窗户,一眼望过去便是湖心亭,顾五郎瞄着湖心亭上模模糊糊的身影,耳边随风飘来隐隐约约的笑声,朝好友嘿嘿笑道:“也不知那岛上是哪家的小娘子,声音倒是好听!”

“醒了……姑娘醒了……太太……姑娘醒了……”

“阿灵!”林晚蹙着眉,有些不悦地打断了杨灵的话,末了看见杨灵脸上的担忧和,叹着气,语重心长地劝道:“再怎么说那也是阿莹的母亲、祖母,你这样说,让阿莹怎么想?”

刘氏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答反问:“二嫂说的那哥儿,可是在家排行第七,他母亲姓苏?”

陈夫人见状,忙岔了话题,几不在焉地说了几句,刘氏才带着林晚告辞离开了。

“对了,才刚你大伯母让人送了袁家的帖子过来,说是袁家九月初十要办一场菊花会,邀各家的夫人太太和姑娘们去凑个热闹。”刘氏这么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在心底替林芝叹了口气,同情亦无奈。“你去不去?”话却是先问了林晚。这袁家……一想到袁三郎,刘氏就有些气不顺,可自己女儿她还是了解的,最听外婆的话,她外婆既说了好,她只怕心里就琢磨着要看看人家了。刘氏自己是十分不情愿,巴不得女儿看了人就丢开了。

“三弟死了!你这是要我也去死?”二爷林致青脸涨得通红,一口气憋在胸口吐也吐不出,只剩满心的恼怒,他怎么就娶了这么个尖酸刻薄的妇人!气急了,心一横,说出的话也带了几分狠劲儿,“我你这个毒妇!”

姚玉莹尴尬地笑着,也伸手拉了杨灵,劝道:“你快消消气。我没事,挺好的。就是七月份病了一场,这才好了。”

掌柜的应了,陈七郎在掌柜打趣的目光中耳根渐渐泛红,随即逃一般出了拱门,入了回廊。走至中途,下意识地抬头往二楼看去,这一眼却恰好撞上一张浅淡笑意、如初荷绽放的笑颜。陈七郎被那清风拂面般的笑容晃得失了神,良久才动了动脚步。直到那浅绿色的身影似有感触般朝下望来,陈七郎慌忙地往后踉跄几步,隐在茂密树叶后,忍不住从叶隙中地望了过去,心砰砰直跳,似要飞出来一般。

姚玉莹心知林晚是为了自己着想,当下也不再推。

看着两人带着丫鬟走了,杨二太太瞪了林敏一眼,道:“好了,你消停点!人来了,还做什么脸色?”

林晚忙侧身让过,面上笑容依旧,心里却有些疑惑。刚要,杨灵却转身接过花灯,细细看了,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朝陈旭兄妹两点头道:“这个可真漂亮!我都没看见!——哎,还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姐姐?”杨灵又拉着陈欣问了起来。

林晚三人饮了满满两壶菊花酒,都有些微醺。杨灵手舞足蹈地对着林晚傻笑,之后又一个劲儿扯着姚玉莹说话。

王老夫人先是惊讶,随即蹙了眉头转向陈夫人。陈夫人也是又惊又恼,赔罪笑到:“怪我怪我!也没问个清楚。那哥儿眼看就十九了,苏太太心里着急,来了京城就看了好些人家,没成想早看了林府上的四姐儿。”

魏嬷嬷哭笑不得,还要再劝,林晚摇头止住了她,“嬷嬷放心,横竖有人跟着呢!咱们就坐车出去逛逛,让阿灵解解眼馋,回头酒上来了,再回去也不迟。”

话到中途,杨灵“哎呦“一声,却是林晚见拦不住她话头,使劲儿掐了她一把。杨灵吃痛,泪眼汪汪地看向林晚,脸上都是不满和。“阿晚,你看看阿莹……”

刘氏“哎”了一声,脸上十分诧异,循着陈夫人的目光看去,这才明了,忙笑道:“谁能有那个面子让嫂子做了媒人?”

哎,这还是外婆挑了又挑的人家!这年头,要找个称心如意的丈夫还真不容易。自己这亲事,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母女俩又闲聊了片刻,一起用了饭。林晚又坐了会儿,这才带着丫鬟回了屋。曹嬷嬷紧跟林晚,皱起的眉头确一直都没落下。

隔了三两人的距离,林晚手里拿着桔灯,听杨灵眉飞色舞地说着话,脸上带着笑意,灯光印在那张笑意盈盈的脸上,更增添了几分朦胧温婉。陈旭突然就觉得站在那里的女子那似月宫仙子一般,让动不止。

话一落,刘氏便挑了挑眉,心里诧异,却没再急着开口,只听王老夫人继续道:“这李家,虽说门第差些,父辈不显,但子弟还算争气,去年就出了两个进士。我让人打听了,他们家三房有个哥儿,排行第四,今年十八岁,前年就过了童生试。对父母也孝顺。若是性子与晚姐儿相合,那哥儿倒是可以看看。”

林晚也一脸好奇地看着王老夫人,丝毫不见羞涩。

刘氏诧异地盯着曹嬷嬷和林晚:“怎么又跟灵姐儿和冯家那妮子说到一处了?”

杨氏见到林晚的一刹那眼睛瞬间瞪大了一分,那脸上的惊异掩都掩饰不住。林敏则咬着牙瞪向林晚几人,脸上又是羞又是怒,心头火烧火燎的,刚熄了五分的怒火又起了十分!

姚玉莹脸颊微红,眼波流转,于憔悴瘦弱中颇添了几分风流韵致。

林晚朝母亲眨了眨眼睛,仰头看向王老夫人,迟疑道:“那家里兄弟姐妹,不算庶出的,有十来个了吧?”

那婆子似愣了一瞬,随即苦脸哀求道:“四姑娘吩咐老奴一定请了六姑娘过去。我们四姑娘的性子您也知道……”

曹嬷嬷笑不可支。姑娘平时看着精明沉稳,偏偏刚睡醒的时候就爱犯迷糊,说话也不打弯,真正像个小姑娘——哎,转眼间姑娘就要及笄了。

这杨家自然不是杨二太太杨氏的娘家,而是杨国公府。林晚与杨家四姑娘杨灵一向交好,连带着身边的丫鬟婆子也彼此熟悉。这位刚进来的嬷嬷,林晚可是半点印象都没有!若说是杨国公府上其他院里的人,林晚却不太信。这婆子看人的眼光不对!表情也不对!

王老夫人眉头皱起又落下,想了想自己也笑了起来,点着刘氏数落道:“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从前在家的时候,你是什么样子?这些年倒越发没脾气了!那杨氏是个什么人,你还没看清楚?你对她客气,也要她对你客气才行!遇到谁都这般好说话,哎……”

魏嬷嬷一提心吊胆,这会儿总算松了口气,一边扶着杨灵一边朝林晚感激地笑道:“还是林姑娘有办法,我们姑娘脾气倔,却偏偏听您的话。天不早了,这街上人多,两位姑娘也早些回去吧。”

林晚“哦”了一声,脸上先是疑惑随后便了然,转了个身,接过朱槿递过来的热毛巾,仔细擦了脸和手。

杨氏早在看见苏稠的那一刻便冷了脸,这会儿细看了,是上好的苏稠,便撇了撇嘴,勉强收了。

“早好了!早好了!”杨灵扯着披风,还腾出一只手来慌忙摆了半天,干脆迅速地止住了林晚的话头。待解了披风,这才朝林晚不好意思地笑道:“也没那么严重,就是吃多了,母亲偏说要静养,不让我出门!我觉得她这是故意罚我呢!好不容易今儿才放了我出门!”

林晚的心思也转了好几圈,回过神来就听王老夫人又说起了自己二孙媳妇——诚意伯府奶的娘家,孙家。

周围的丫鬟婆子们见状也红了眼眶,当中一个四十来岁的嬷嬷一边用袖子擦着眼泪,一边上前劝慰妇:“太太快别哭了!您可要保重自个儿的身子,不为别的,您看看咱们姑娘……”

刘氏点着林晚额头笑了起来,吩咐丫鬟们上了早饭,看着林晚吃下满满一碗粥,又反复了曹嬷嬷秋梓几人,眼瞅着林晚并四姑娘林敏、五姑娘林瑶一同跟着杨二太太上了车,这才回了屋,忙着底下的掌柜们准备自己母亲诚意伯府老夫人王氏的寿礼并院子里各人秋季的衣裳。

林晚这会儿瞌睡也醒了,只得对着镜子无耐地叹了口气。这的礼法比她所预想的要好很多,至少姑娘家被人看了一眼就抹脖子上吊的还真没有。本朝风气也,相熟的人家男女见面也没那么多避讳,像这男女相亲,也是允许的。可再怎么,姑娘家还是受拘束多。别的不说,这男人三妻四妾,女人相夫教子打理内宅就是纲常。遇见守礼的还好,大不了当替老板打工,彼此相敬如宾也就过去了。要是遇见不好的,那还真是没处哭去!就算是和离了,那也是姑娘家受的罪多。翻过这一年,开了春,她就十五了,也该议亲了!

曹嬷嬷眉头,十分讶异,随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动作温柔地替林晚将散落在脸颊边的发丝别回去,目光爱怜地看着林晚道:“姑娘长大了。”

连翘得了吩咐,顿时眉开眼笑,利落地应了,找玉竹拿了瓶子便直往正院寻冯夫人去了。

曹嬷嬷双眼钉在那婆子身上,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连翘憋闷地哼了两声,看向林晚,眼睛里还带了些和委屈。

这边林晚听了消息,三太太刘氏屋里自然也有人禀报。

林晚忙笑道:“母亲快别说了!不们的事!是我想着院子里了好些天,在院子里多摆了两桌酒,又正好赶上朱槿这丫头过生,便闹得久了。”

在这一片繁华热闹处,朝中的气氛却鲜见地阴沉,圣上一连几天都寒着脸,发落了好些人,一道道圣旨接二连三往八百里外发去。

“我姓陈,在家里排行第五。这是我哥哥。”陈欣红着脸答了,眼神晶亮。

还未等那婆子反应过来,林晚便朝曹嬷嬷笑道:“既然这位嬷嬷不放心,您就跟她走一趟吧,免得那妮子真恼了,那可就是我的了!”

林晚哭笑不得地胳膊,敲着杨灵的脑袋嗔道:“行了行了,你就消停会儿!一会儿月亮出来了,我让他们温两壶菊花酒,再要两个素炒、一蟹,咱们到对面湖心亭上喝酒赏月去。”

冯夫人惊喜地让人迎了连翘,待到送人出来时,却是面色青紫了。能做出这样的蠢事,除了她那位好二嫂子和成天不着调的侄子冯毅,还能有谁?想算计人也就罢了,偏偏还不知,让人给揪了出来!她的脸都被他们丢尽了!

“姑娘快些起来吧,可别误了时辰,要不然那边还不知道又要怎么闹呢!”秋梓轻推着刚被拽起来一眨眼功夫就往床上倒下的林晚,一边劝一边吩咐小丫头倒水拧毛巾。

林晚也不耐烦说话,点了点头,示意曹嬷嬷先去。“好久没跟五姐姐下棋了。姐姐跟我到隔壁下一局吧。”

“回什么回?”杨灵一听要回去,急得酒都醒了几分,转身十分不满地嚷道,“还早着呢,母亲应了我尽情玩儿的!”

“病了?怎么病了?我怎么不知道?”杨灵显然不信,追着姚玉莹问,“你别哄我!就你那祖母……”

见刘氏又想说话,老夫人叹了口气,“你觉得他这样的条件,其余再好也是委屈了晚姐儿?”

刘氏见女儿过来了,满脸都是温柔,拉着林晚细细问了昨儿的酒席,又说了几个丫鬟,不该让姑娘睡得这么晚。

林晚抿着嘴,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又松开,随后便弯起嘴角笑了起来。“外婆先说说袁家三郎的好处,我再答也不迟。”

“那婆子起初还想,后来交代了,说是姓连,受了冯二姑娘的托才来找姑娘的。后来跑了,我让岳六跟着她,估计中午便能回来了。后头,我又去明月楼看了,除了掌柜的和几个小二哥,竟没见着其他的人。那门口也只有冯家的马车。后来一打听,说是明月楼今日被他们二娘子包下了!我想着不对,又去杨府问了问。四姑娘先前确实与冯二姑娘在一处,却是被拖去的,也不是在明月楼。后来杨四姑娘不乐意,便找了个借口回去了,就在咱们进迎仙楼前一刻。”

“没什么!”陈旭慌忙地收了视线,耳根发烫,却又忍不住朝前方瞥了一眼。

王老夫人一听,便知道这是陈家旁支的哥儿了。陈家在江南一带久负盛名,当家族长陈相是三朝元老,如今门生遍布天下。江南本就是钟灵毓秀之地,陈家更是拔尽江南之地气,百余年来英才辈出,就连旁支,也非他人可比。

果然,林晚干脆地点头应了:“我最喜欢菊花了,自然要去看看。三姐姐也去?”

林芝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一问,脸上又惊又喜,可一细想,转而又失落起来,低声迟疑道:“我过来得早……母亲还没说……”

林晚却动了动手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抬头望向王老夫人,祖孙两对视一眼,交汇,都有些无奈。

这会儿正好是月上中天。一轮明月又大又圆,挂在天际,月光如练,直倾泻进湖水里。风一吹,湖面上水波荡漾,波光粼粼,别有一番意境。

王老夫人却似想到了什么,看着林晚笑了起来。

收了目光,林晚接过秋梓递来的茶杯,笑道:“你看着这院子不起眼,哪知道这是迎仙楼专门留着的!听舅母说,原本当初选址的时候没看上这地方,后来陈家请了个风水先生,却这地方福旺财旺,尤其是这颗古树,占据了财源之地,最好勿搬勿挪,当财神爷那样供着,所以才专门圈块地方,弄了个小院子。这些年,生意竟出奇地好。”

待几位当家走了,丫头们撤了垫子。王老夫人一手拉着林晚,一手拉着刘氏,脸色苍白中带着喜庆。林晚面上笑着,心底却涌出一股浓浓的伤感来。

说罢又转身又抢了好不容易拨开人挤过来的小丫头们手里的几盏灯陈欣手里。“这个给你,可好看了,放在家里,能挂好些天!”

王老夫人似察觉了林晚的心思,勉强扯出些笑意轻轻拍着林晚的手,叹道:“剩下的一家便是王家了。你舅老爷有个小孙子,在家里排行第五,刚过了十九,学问好,为人也谦和,又有成算。你舅老爷怕是要把他当王家族长来培养,他跟我提了几次,想要了你做他们家孙媳妇儿。外婆没应,妇不易做,外婆也舍不得你一生劳累。”

三人忙见了礼,陈旭被杨灵看得尴尬地笑了笑,脸上却不见懊恼。杨灵酒上来了,脸颊通红,话却越来越多,拉着陈欣,眼睛却瞄着陈旭,还要再说,林晚见状拉了她一般,朝陈欣兄妹带着歉意笑道:“今儿喝了些酒,又逛了这半天,我们也该回去了。赶明儿有空,我再写了帖子去陈府上请姑娘出来玩。”

“冬天还不是一样的闹!去年下雪天你还拉着我们出去看灯呢!”林晚苦笑不得地数落道。

王老夫人看着自己女儿一脸不乐意的表情,在心里叹气,转而说起了顾家五郎。

林芝心不在焉地笑了笑,心思转了无数遍,眼角瞥着林晚,满肚子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心里迟疑不定。昨儿她去林晚的屋子便是下了好大的决心,可今天偏林晚一句话也没提,她也不好开口。

刘氏终究有些不忍,看了看林晚,便朝林芝安慰道:“别急,你母亲想是忙着呢,没来得及说。若是一时没想起,三婶也会记得提醒她的。”

“这好!好!好!”杨灵一拍手跳了起来,手舞足蹈地指挥着丫头们,“还要个荷花鸡,要个清蒸鲈鱼!——快!你们快把桌子抬出去!”杨子本就跳脱,前段时间刚病了一场,被拘在国公府里不得出门,早就闷了一肚子的气,如今遇到林晚,又是喝酒又是赏月赏景,又要逛街,心里直乐开了花,盘算来盘算去,这儿也想看看,那儿也想逛逛,掰着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最后索性一坐在榻上,拉着林晚一件一件说。

卢俊昭沉着脸,只看了顾五一眼,却一言不发,任顾五郎一人自说自话,越扯越远。

“院子好了?”沉默了半晌,林致远才哑着声音问道。

小姑娘眼神茫然地盯着妇人,良久才眨了眨眼睛,满脸迟疑和陌生。

“姑娘忘了?前几天二太太才来找了咱们太太,说四姑娘如今正在议亲,男方约了到迎仙楼相看,四姑娘面皮薄,所以想邀了姐妹几个一同去,太太应下了。可不就是今日!”曹嬷嬷笑着点了点连翘几人,又让朱槿重拿了几条裙子给林晚看。姑娘是去应个景儿,还是穿素淡些好。

“茶呢?”林敏一把揪过身后的翠玉,面色不善地斥道,“愣着干什么?还真把自己当了?你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话未落,手上的茶杯“啪”的一声拍在桌上,水花四溅。

天辰二十三年,七月末,秋初,夏日的余热还未散尽,一大早,崇安侯府上东北角的逸梅院里几个丫鬟婆子便四下忙碌着,院子里人影晃动,却仍旧悄无声息。

林瑶瞠目结舌地看着曹嬷嬷如魁梧男子一般眨眼间便将身量跟她相仿的婆子拖了出去,良久未回过神来。

“儿女都是父母的债!”陈夫人感慨了一句,回神安慰王老夫人,“也是他们家没福,咱们晚姐儿这样的品性容貌,京城里求着的人家多了,就怕姑奶奶和老太太舍不得!”

顾五愣了一瞬,随即笑了起来,扬手扔了个二两左右的银角子给小二。小二哥喜不自胜地接了,连忙道谢。

陈欣被那炯炯目光盯得脸颊发烫,又见是三个穿着打扮十分精致的同龄小娘子,遂将灯递了过去。杨灵惊异了一瞬,忙朝陈欣道谢,嘿嘿笑着接了,“谢谢你了。我就看看,一会儿就还你!”

林敏双眼通红地瞪着杨二太太,默了片刻,突然一跃而起,似发了疯一般朝杨氏扑了过去,抢过绸布又是撕又是扯又是咬。杨二太太见状心疼地直叫嚷,手脚并用也扑了上去。母女两竟似打架一般撕扯起来。

陈欣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家哥哥,眨了眨眼睛,继续挑灯。

杨灵从姚玉莹一进门就瞄着她皱紧了眉,脸上又是又是担忧又是着急,忍了片刻,实在是憋不住满腔的怨气,瞪着姚玉莹埋怨道:“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她们是怎么对你的?那家里还有没有规矩了?”

一朝穿越,林晚很淡定,反正她还活着,上辈子是浮云,这辈子才要紧。可是要嫁人了,林晚表示很无力,这年头要找个不容易呀!婚姻

“四娘子在明月楼的碧竹轩里。隔了一个巷子,听说两位姑娘在这儿,便遣了老奴前来相邀。”婆子为垂着头,神色自若地应道。

众人忙乱一阵,总算没再出什么叉子。

林瑶刚把棋子拿在手里,闻言又缩了回去,目光询问般看向林晚。

林晚回过神来,回以一笑,进了屋挨在刘氏身边坐下,道:“三姐姐可用过早饭了?”

陈夫人一听,便明了了。做母亲的,都想着自家儿女好,就是再难也。苏三太太是个心里有数的,能到自己面前来提这么个事儿,还能为着谁?想到此,陈夫人又觉得有些惋惜,怎么偏偏就去跟林家二房的相亲了?那杨氏……哎……

杨氏见状,低叹一声:“我这也是为你好。”随即目光如冷箭一般翠玉,“的货!跟在姑娘身边这么久,事情都不会做了?回去再你!”话音刚落,走廊上便传来的脚步声,杨二太太忙迎让丫鬟开门了上去。林敏迟疑了片刻,也跟了上去。

“五姐姐,该你了!”林晚转过身来,重新对着棋盘落座,看林瑶还在愣神,便伸手在林瑶眼前晃了晃。

林晚心中恍然,微微挑眉,此刻也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

成供着敬着就过去了。她自过她的悠闲小日子去。

林敏斜了秋梓一眼,甩手将帷帽翠玉手里,面色不屑地哼了一声。“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京城里的大酒楼,哪家没个院子!亏你还是六妹妹屋里的大丫头!也这般没见识!”

“这哪能怪嫂子!”刘氏忙朝陈夫人摆手,“想来是那当母亲的心里急了,没想到这层。”

“你当都像你呢?说走就走?她们家本就离得远,家里规矩也大,还不得给长辈请了安再过来!”

王老夫人勉强一笑。

这么一想,王老夫人倒有了几分兴趣,刚想再问,却见女儿刘氏一脸莫名的惊诧。

陆掌柜见状忙止了笑意回道:“三太太到了,在门口呢,还没下车。七爷快去吧。”

一席话说过,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林晚自来不过分约束丫鬟,这几个大丫头又是从小伴着她长大的,在屋子里便十分活络,说话也少了几分,到了外边却是规规矩矩的,让人挑不出半分错来。杨二太太行事,满府里连扫地的丫头只怕都在心里瞧不上眼,更别说林晚身边的人了。好在毕竟是隔了房的,林晚又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屋子里的丫头也不是软弱好欺的,一来二去,杨二太太反而存了,轻易不敢惹三房的人。再加上二房杨氏嫡出的一双儿女这一两年都改议亲了,故而杨氏近一年倒是了一些,至少表面功夫会做了。

回到崇安侯府上,已是酉时末。林晚也觉得有些卷了,在刘氏处待了片刻便回了自己屋。秋梓迎上来替林晚解了披风,一边伺候着林晚梳洗一边说着三姑娘林芝过来的事。“姑娘和太太晌午刚出门,三姑娘便过来了,想是来找姑娘的,听说姑娘已出了门,便又回去了。我瞧着三姑娘来时手里还拿着一件抹额,看着像是自己绣的。”

天辰十八年春,往日里车水马龙繁华万分的卫城街道上空落落的几乎看不见半个人影。一阵风起,卷起街上的破布残叶直拖了一,掠过满目萧索狼藉的街道,直到了一处破败的小院子,吹得那满是水泽刮痕的木门“吱呀”作响。那风似长了眼睛一般,不偏不倚地在门口忽的打了一个旋,四下的残枝落叶还有散发着霉味的烂布破衣跟着转了起来。不多时,妖风骤然停歇,连带着空中的残屑“啪啪”几声撞在了木门上,随后顺着门面悄然落在了地上。

杨灵坐在车里,两手掀开帘子,满眼惊叹地看着车外的人,嘴里咋咋忽忽地不停的喊着林晚和姚玉莹看这看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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