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写 | 难再见的渔港夜市

　　“借过借过，鱼来啦！”

　　深夜的珠海，漫天繁星，灯光寥落，街巷空空，唯有毗邻原香洲渔港的朝阳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味、海水味，背后是渔民们忙碌的身影。

　　这里便是珠海主城区最大的海鲜集散地。每天零点到凌晨六七点，成千上万的海鲜从全省各地而来，经过这里，又被运往珠海各大市场、酒楼以及顺德、东莞、江门、中山等地。

　　然而，随着这一海鲜夜间交易市场的发展，大量摊档、车辆、人员聚集带来的影响日益显现。7月底，香洲渔港夜市先行关闭，原本在北堤码头的海鲜交易也转移到此。城市管理问题，着实对周边居民带来了不少困扰。

　　根据珠海市渔港搬迁工作领导小组的部署，香洲区于8月8日启动整治宣传，8月17日零时开始组织市场监督、城管执法、公安、交警以及香湾街道开展集中整治，引导朝阳路及周边室外经营的渔贩进入朝阳市场内或转移到洪湾渔港。

　　路边夜市，服务珠海千万市民

　　“老板，你这鱼怎么又涨价了？”

　　“一分钱一分货嘛，保证好吃，肉质鲜美！”

　　每天零点过后，朝阳路正式进入“主场”时间：为新鲜鱼虾远道而来的买家，与光着膀子的批发商讨价还价；渔民们吃力地搬运着一桶桶满满的海鲜；还有满载而来的大货车，穿梭在人群中，缓慢向前……近千米长的朝阳路上，灯火通明，熙来攘往。

　　据老档主介绍，起初，朝阳路海鲜批发的规模并没有这么大。

　　八九十年代，渔民们从香洲渔港出发，将打捞回来的海鲜运回朝阳路。一桶桶鲜活的海鲜还没等戴着斗笠的渔妇开始叫卖，已经被顾客们迫不及待地挑选回家。

　　90年代中期，朝阳市场迎来了发展的“黄金时代”。来自湖南，广西，广州，中山，江门，湛江，汕头，顺德等地的商家，纷纷把各种农副产品，水产品，土特产品，小工艺品，以及花鸟等运进市场销售。

　　海鲜批发的规模，同样在那时不断扩大。慢慢地，市场内的区域，已经满足不了各地集聚而来的商贩，市场前空地、朝阳路上，甚至情侣路部分路段，也成为鱼贩们交易的场所。

　　本地的海鲜批发商，称呼各地而来收购海鲜的商家为“贩仔”，来自中山的李姐，也是贩仔之一。

　　“当年是真的很旺。”近20年来，李姐每天都随丈夫横跨两市，到朝阳路收购海鲜，再运回中山出售。

　　“各地的海鲜批发市场有很多，要拿货其实并不难。但在这里，渔民出海捕捞回来的海鲜品质特别好，而且价格公道。”李姐回忆，尤其90年代后期，越来越多的贩仔相中珠海海产的品质，纷纷到此收购海鲜。一车车的靓鱼虾被运走，出海捕捞的渔民，本地批发的商贩，生意均越做越大。

　　这十几年里，李姐每天零点左右准时从石岐出发，约凌晨1时30分到达珠海，早上7点前再启程，回到中山。当年用的小摩托车，早已变成了货车，当年只有夫妻俩忙里往外，如今也聘请了不少工仔帮忙。

　　“时下很流行问，你见过凌晨的珠海吗？我们可是天天迎接珠海第一缕阳光。”李姐笑称。

　　省内打响名堂，外地商贩纷纷“埋堆”

　　挑拣、敲打、分装、封箱……动作连贯迅速，眼看快要堆成小山丘的花甲、白贝，在唐老板和妻子的快速分拣下，却变成了一箱箱一袋袋商品，整齐地堆放在一角，等待来购买的贩仔。

　　“每天凌晨3点准时开档，上午8点前收档，跟这里的人早就打成一片了。”来自湛江的唐老板，9年前开始扎根朝阳。他每天的工作，是收购新鲜贝类，再经挑选包装，批发给前来购买的顾客，包括从珠海其他市场来的档主、外地而来的贩仔，还有特意来挑选新鲜食材的市民。

　　除了贩仔，这些年从各地聚集而来的，还有像唐老板一样，纷纷“抢滩”朝阳的批发商。其中，以湛江人最为多数。“大概有过半以上的湛江人吧，一传十，十传百，大家拖家带口地来了。”唐老板说。

　　交易量越来越大，仅靠珠海渔民从码头打捞回来的海鲜早已满足不了需求，聪明的批发商们又联手外地海鲜市场，从外地寄来了各式冰鲜海鲜。

　　每日，一车接一车的箱装海鲜从湛江、茂名、阳江等地而来，批发商挑选好、买走，再批发给贩仔、市民，赚取中间差价。

　　“早些年生意最火的时候，每天光进货成本就超十万。”同样来自湛江，今年36岁的苏哥说。如今，他早已在珠海安了家。

　　和鱼货打交道的这些年，除了台风天等恶劣天气，以及春节等重大节日外，节假日一直是苏哥生意较好的时段。周边城市如江门、中山等地的一些饭店，都到朝阳选购海鲜，而越来越多的外地游客，也成为这里的主要顾客。

　　“这些年，我发现来自港澳的游客也增加了不少，他们时常不怕辛苦，一大早跑到这里来‘扫货’。”苏哥说。

　　大概上午8时，忙碌大半天的贩仔、批发商纷纷离开。苏哥和妻子，此刻也清洗整理完摊上的物品，准备回家。这时候，他总习惯地靠在墙上，喝上一口准备好的热茶，享受一天中最难得的清闲时光。

　　占道、噪音……夜市问题显现引来市民投诉

　　苏哥坦言，这两年海鲜批发生意确实变得越来越难做。

　　“市场就这么大，做的人多了，竞争自然激烈。成本不断上涨，利润不断减少，确实难做了许多。”苏哥举例，过去最好赚的海鱼，现在甚至一箱只能赚到10来块钱，忙活大半天，日均盈余不过百来块。

　　不只是苏哥，唐老板的贝壳生意，近三年来也显得比较艰难。“过去利润不错，一天可以大胆进几万元贝壳。现在不敢了，过万元的情况已经很少了，最少的时候，几百块也是有的。”唐老板说。

　　比起利润的减少，市民对朝阳路夜间海鲜批发的投诉问题，对他们而言更为急迫。

　　据香洲区相关负责人介绍，朝阳路因毗邻香洲渔港码头，具有独特的“区位优势”，逐渐形成一定的夜间海鲜交易规模，是香洲区当下最大的海鲜集散地，是珠海各大市场、酒楼以及顺德、东莞、江门、中山部分海鲜水产商户的货源地。然而，朝阳路的场地、设施完全达不到海鲜批发的要求，大量摊档、车辆、人员聚集交易，周边居民不堪其扰。违法停车、占道经营、噪音扰民等问题越发严重，对城市管理带来诸多不良影响。

　　为彻底解决这个多年积累下来的老问题，市渔港搬迁工作领导小组要求香洲区以渔港搬迁为契机，抓紧推进朝阳路夜间占道批发海鲜问题整治，彻底改善香洲渔港周边环境。

　　8月8日以来，相关部门陆续安排工作组到朝阳路开展宣传摸底，通过发放整治通告、现场设点咨询、逐人逐户宣讲，明确传达政府整治朝阳路的信心决心和具体安排，引导商户前往洪湾中心渔港或到朝阳市场入室经营。

　　再见，朝阳路

　　8月17日，整治行动正式拉开序幕。当天开始，市场监督、城管执法、公安、交警、香湾街道等单位人员，每天凌晨12点至6点开展联合执法，依法查处占道经营、违法停车等行为。

　　“在这打滚了十多年，说实话，真舍不得搬。”苏哥说。对部分商贩而言，陌生的洪湾渔港，有没有生意可做？什么时候能旺起来？

　　“即便我们按要求搬到市场内，货车没办法开进去，贩仔还会不会因此不来这边了？”唐老板对此不无担忧。

　　相关部门介绍，为配合整治，朝阳市场在一楼开辟了专门的夜间海鲜批发区域。目前，原朝阳市场广场上的商户更多已选择进入市场内经营，而朝阳路上的流动渔贩较多则转移至洪湾渔港。

　　面对香洲渔港搬迁和整治工作对周边产业的影响，香洲区相关单位负责人称，将与朝阳市场管理方、经营者保持沟通，协助市场解决大货车卸货车位问题，合理规划周边路段咪表停车位，支持朝阳市场改造升级，尽可能方便市场本身的经营和广大市民到市场消费。

　　香湾街道办方面表示，在各方面的理解支持配合下，经过连日集中整治，目前朝阳路及周边路段占道经营的商户已全部进入朝阳市场内或转移至洪湾渔港经营，朝阳路及周边城市环境得到了改善，得到周边市民的点赞。

　　夜幕再次降临，一轮明月悬挂在天空上，如常把清如流水的光倾泻到广阔的大地上。只是如今的朝阳路，已经没有了过去的喧嚣。

　　【南方网全媒体记者】何丽苑 吴志远

　　【摄影】何丽苑（除署名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