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核心期刊的三个疑问

　　在当前的学术界,真正是百家争鸣,对于同一种现象,众说纷纭,有的看起来正确,实际上却是错误的,如果不加以辨别,将会给我国的学术研究带来负面影响。为此,本文剖析了几个当前关于我国核心期刊和学术评价的观点。

　　当前,关于我国的学术评价制度,多有争议,主要集中在评价体系上。有学者批评我们的学术评价体系是重量不重质,论文是多多益善,导致泡沫论文泛滥。可是事实果真如此吗?看看我们评职称的业绩要求就知道了。几乎每个高校在制定评职称的业绩要求中,都有这么一条:申报者必须在指定的核心期刊或SCI、CSSCI刊物发表论文多少篇,否则,即使在普通期刊上发表再多的论文,也是不予考虑的。某重点高校的高级专业技术职务任职资格评审条件中规定教授的必备条件之一是“任现职以来,在省级以上刊物发表本专业学术论文8篇以上,其中有4篇在国内中文核心期刊上发表”,可见我国学术界并不完全是重量不重质,而是既重量也重质。

　　但是这种要求又造成了有些文科或综合性大学过分重视我国的CSSCI论文,理工科则十分重视外国的SCI、SSCI论文,此种现象被学术界所垢病。

　　研究表明,一般来说,核心期刊的学术水平普遍高于非核心期刊,因为核心期刊评选采用的是客观的或者说定量的标准,如论文被其他期刊转载或者被别的学者引用的数量,期刊的影响因子等客观指标,核心期刊的这些指标普遍高于非核心期刊。从概率上讲,发表在核心期刊上的论文质量普遍高于非核心期刊,那么,人事或科研管理部门要求在核心期刊上发表论文,实际上就是对申报职称或取得学位者论文质量上的要求,怎么能说我们的学术评价是重量不重质呢?事实上,在其他各种评选中,也有对论文质量的要求,如评选院士,就不是非常重视论文的数量,一般只要10篇代表作,但是,对这些论文的质量要求很高,如在国际同行中产生了较大的影响,被知名同行多次正面引用等。在遴选国家杰出青年基金资助对象时,对申报者也有论文质量方面的要求。在评选各级重点学科时,也要求该学科点的教师在核心期刊上发表过一定数量的论文,甚至是国外期刊上的论文。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充分说明我们的科研评价体系并不是重量不重质,而是既重量也重质,甚至可以说,更重质量。有些人就是因为没有在核心期刊上发表符合要求的论文,而不能晋升职称。

　　实际上,北京大学前些年在评聘职称时,就已经试行代表作制度,即教师申报职称时,只需要提供高质量的著作或论文,而不是强调发表论文的数量。从各个高校对于学术成果的奖励来看,也是更重视成果的质量。比如,大多数高校规定了本校教师只有在学校指定的刊物上发表论文,才能予以奖励,如果发表的论文不在这些刊物上,不管教师发表了多少篇,都是得不到科研津贴的。而发表论文的档次越高,得到的科研津贴越高。这不是重质的表现吗?

　　有人认为,现今学术量化评价机制逼迫专业技术人员制造大量的学术垃圾,并理所当然地以外国的例子来反证。其实,在西方国家,比如美国,对高校教师也是有学术论文要求的,广为流传的“Publish or Perish”(出版或死亡)就是一个明证。“非升即走”也可以证明上述说法的错误。年轻教师在规定的时间内,必须拿出一定数量的学术成果,并且通过严格的同行评议,才能晋升职称,或者取得终身教职,否则,只能另谋高就。可见,高校或研究机构科研人员制定一定的科研量化标准,不一定只有负面作用,也可以促使他们刻苦攻关,多出成果,从而推动学术进步。当然,对专业技术人员的科研工作量要求不能高不可攀,一定要让绝大多数人达到,否则就会失去意义。

　　对于当前我国核心期刊评选,学术界还有争议,其中有一个观点是认为核心期刊数量太少。有研究者做过统计,由于几乎所有高校都要求研究生在读期间在核心期刊上发表论文,否则,不能参加论文答辩。因此,即使现在所有的核心期刊都用来发表研究生的论文,也不能满足需要,更何况教师、科研人员要晋升职称,也必须在核心期刊上发表论文。评选各类人才工程,评选重点学科、授予学位点等,都需要有核心期刊论文,而目前有限的核心期刊显然不能满足这些要求,为了能在核心期刊上发表文章,个别作者只好采取不正当的手段。因此,有人认为,评选核心期刊只会制造矛盾,为学术界的不正之风推波助澜。

　　其实这根本不能成为反对核心期刊的理由。学术期刊的职能是传播学术研究最新成果,推动科技进步,其他的附属职能是它所不能承受的,也不应该是它承受的,如为研究生发表论文提供条件,研究生能不能毕业,本质上说不关学术期刊的事,何况研究生也不是必须百分之百毕业。西方国家的研究生淘汰率很高,如美国的博士生,在攻读博士学位期间,要参加一定的考试,难度很大,有相当一部分不能完成学业,“博士生一般约需用两年的时间完成修课任务,然后参加一次淘汰性的博士资格考试(淘汰率一般在30%以上),通过后方可成为博士候选人,进入撰写论文阶段”。因此,学术期刊不能给所有的研究生发表论文提供条件,这是很正常的,如果研究生在读期间因为没有在核心期刊发表论文而不能毕业,那不能责怪核心期刊。当然也要给不能正常毕业的研究生一条出路,可以仿照英国的做法,“如果主考官认为,该学生提交的论文以及就该论文进行的答辩未达到哲学博士学位的要求,但符合授予理学或文学硕士学位的条件,可以向系学术委员会报告,系学术委员会有权同意申请硕士学位”。我们也可以给不能获得博士学位的学生授予硕士学位,或者让学生延期毕业。

　　同理,教师、科研人员不能在核心期刊上发表论文,从而不能晋升职称,也和核心期刊无关。作为高校教师和科研单位的人员,要想晋升职称,尤其是高级职称,就必须在高档次期刊上发表一定数量的论文,这在西方发达国家也是如此,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就不能晋升职称。现在的实际情况是,我国高校高级职称的比例很高,有的高校正副教授的比例已经超过60%,远远超过西方国家的比例,“在近十年的时间里,多数重点高校和部分普通高校的教授比例已经从不到5%腾飞到30%—40%”。很多高校也是以此为荣,在介绍学校实力时,总是强调本校有多少教授,占全校专任教师的比例达到多少。当前学术界议论纷纷的是教授头衔贬值,就是教授数量过多。而据研究者介绍,“欧美高校中教授头衔的设置稀少,基本是一个系只有一名”,因此,一些青年海归学者呼吁“教授要稀疏配置”。

　　创办学术期刊的宗旨是搭建学术平台,发表优秀学术成果,它主要不是帮研究生毕业发表论文的,也不是为了专业技术人员晋升职称而办的,即使把核心期刊数量扩编到为每个研究生都能发表一篇论文的规模,也是不够的,因为还有众多需要评职称、需要通过科研工作量考核的人。如果所有期刊都是核心期刊,那还能叫核心期刊吗?因为核心期刊不能满足部分人发表论文的需要,就否定核心期刊的作用,无异于削足适履,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既然制定了标准,就要按照标准要求,不能因为无法在指定刊物上发表论文而影响毕业或晋升,就迁怒于核心刊物。

　　有人认为,学者追求科研成果数量会导致质量的下降,“有些单位还人为地制造一个科研任务额度,强制要求一个学者达到多少科研工作量,这样势必会有粗制滥造的状况出现,甚至会推动学术的滋生,就连最基本的学术底线都不能守住,更奢谈什么学术创新了”。

　　一个学者的学术产出量无非取决于主客观两个方面。从主观方面讲,学者是否具有研究的天赋是一个重要的基础。但是光有天赋还是不够的,还要勤奋。现在是信息时代,科学技术发展速度越来越快,原来所学的知识在比较短的时间内就会过时,新的知识又在不断产生,一个学者如不加强学习,很快就会落伍。因此,学习努力与否也是影响科研产出的一个因素。从客观方面讲,它也在一定程度上决定学者的科研产出量。如从事自然科学研究,离不开实验,也离不开科研经费资助,因此实验室和科研项目必不可少。有人研究过,发表在著名的Nature上的论文,大多出自世界高水平大学或研究机构,这固然与这些高校和研究机构的人员具有高素质有关,同时更与这些学校和科研机构拥有先进的实验室有关。

　　有鉴于此,科研人员的科研成果数量必然不同,有的学者科研产出多,有的少,历来如此,和他们的主客观条件密不可分,并不能说追求数量就一定会导致质量下降。再说,现在的研究条件与以前相比,有了很大的改善,以前的研究人员必须掌握的一项基本功是做学术卡片摘录,等到要用时,要在浩如烟海的卡片中找到需要的内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此,平时要花大量的时间积累资料,并且按照一定的规范进行整理,使用时才能及时获取。然而,积累资料的时间多了,势必影响学术产出。

　　如今不同了,互联网发达了,各种各样的数据库,为研究人员提供了极大的方便。查找资料十分容易,只要上网搜索,马上就可以找到。查找资料的时间大大缩短,可以使学者的学术产量增加。有人统计了2006—2008年物理、化学、生物学学科获得全国优秀博士学位论文的22名博士,除1人外,其余21人在读期间都发表了SCI论文,平均每人发表11.77篇,远远高于全国平均水平,有的人甚至在世界顶尖的Nature、Science发表了论文,他们就是发表论文数量既多,质量也高的典型,说明追求论文数量并不必然导致论文质量下降。张楚廷是我国著名教育家,他的学术成果质量很高,CNKI显示,其著作和论文被学界大量引用;他的学术产量也高,有学者做了统计,张楚廷教授“迄今为止著有近百部著作,论文逾1000篇”。

　　当然,我们承认现在的学者总体上科研成果产出高于以前,并不是鼓励学者轻易发表论文、出版著作,还是提倡厚积薄发,十年磨一剑,而不是一年磨十剑。但是我们也不能因此得出结论:追求数量一定会导致质量下降,有的人发表的论文数量既多,质量也高。拿以前的科研产出和现在比,会产生偏差,毕竟时代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