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樟柯:一直游到海水变蓝
疫情期间,导演贾樟柯没闲着,在家拍短片、写作,给上海大学温哥华电影学院的学生们上网课
世界读书日来临之际,《新华每日电讯》草地副刊记者专访贾樟柯,聊聊读书特别是青少年时代读书对自己人生的巨大影响,谈谈疫情对电影产业的冲击和可能产生的变革,以及疫情期间的思考
本报记者王学涛
“通当为大鹏,举翅摩苍穹。穷则为鹪鹩,一枝足自容。”导演贾樟柯用白居易的诗句表达自己在疫情期间的感想。他在家拍短片、写作,给上海大学温哥华电影学院的学生们上网课。
同时,他也期盼疫情早日结束。“从人山人海的柏林电影宫回到自己的居所,仿佛是一个蒙太奇,对比出了不同的生活方法。我上网、刷微博、看微信,没过几天也开始厌倦了这样足不出户的生活。像一只终日游荡街市的狗,突然被关进了笼子,终究会是想念街道的。”
读书:心中有底,走得踏实
贾樟柯在山西省吕梁市的汾阳市长大。小时候,他特别喜欢古诗词,父亲就从县城里(当时还是汾阳县)的新华书店给他买上海古籍出版社的唐诗、宋词、散文等。他会用旧报纸、旧年历包上书皮,除自己读外,还会分享给更多人。“虽然那时候图书资源非常有限,也不是一个互联网的时代,但是读书的渴望,对书和写作的敬重是骨子里面存在的。”他说。
上了高中,汾阳中学的图书馆藏书比较丰富,尤其是杂志和报纸。那时候他常去两座“图书馆”看书:一座是汾阳中学的图书馆,他在那里度过了3年非常愉快的高中生活;另一座是街头的小书摊。每到周末,他便去帮一个高中同学看家里的书摊,顺便读《收获》《十月》《人民文学》等文学杂志。
在书香文字里,他开阔了视野,也开始理解现实。中学时代,作家路遥的中篇小说《人生》对他影响很大。那时候他是城市户口,贪玩,喜欢看电视、踢足球,但身边从农村来的同学却非常用功,他们晚上常常点蜡烛学习到很晚。刚开始他并不是很理解,直到看了《人生》,突然领悟原来当时户籍制度对一个人命运的影响这么大。“严肃文学和阅读,让一个懵懂的少年有了反思社会、人的可能性。”贾樟柯说。
因为父亲在当时的汾阳县志办工作,这让他有机会读到有关汾阳历史的文章,了解汾阳的过去和自己生活的这块土地的变迁。通过阅读,他知道了汾阳中学洋楼的来历,了解到汾阳的菜、汾阳的第一台洗衣机等。“当你穿行在城市老房子间,走在土地上,逐渐会获得一种身份认同。读这些文章能让人产生很强烈的文化自信。”
“培养阅读习惯,会催生一个人写作的兴趣和冲动。”贾樟柯回忆说,高中时一场小雨过后,他和同学爬到教育局房顶俯瞰汾阳城,看到房顶上不知谁落下了一本书,被雨水淋得纸张贴在一起。那本书是一本朦胧诗选,里面有北岛、顾城、舒婷等人的诗篇。这本小诗集让他读得热血沸腾,虽然不太明白在讲什么,但里面的诗句和现代中文的美感让他读完后,坐下来、拿起笔、摊开纸,要写一首诗。他们十几个男生还组成一个诗社,每个人坐在课桌前开始写诗,从一个阅读者变成一个表达者、一个抒情者。而养成阅读和写作的习惯后,人的内心开始变得细腻、敏感,对情感、社会、生活的关注,逐渐变成一种自觉的意识。
23岁时贾樟柯考上北京电影学院,27岁拍出了《小武》。曾有记者问他,从偏远的吕梁山来到北京在电影界打拼,有无感到压力和自卑时,贾樟柯说:“当你将表里山河5000年历史装在心里时,你确实心中有底,走得踏实。”
谈到文学,贾樟柯欣赏一个观点:文学是人类的信使。作家发现新问题后,通过文学第一时间告诉大家,所以人们阅读文学,能快速理解生活中发生的新情况和新变化。因此,他认为文学是我们了解自己、时代、社会非常重要的窗口。
另外,贾樟柯说,我们正身处碎片化的信息时代,人们每天通过网络、微信、微博获得大量信息,但这些信息是零碎的,这在传播学里叫“信息的迷雾”。但文学有整体性、逻辑性,它能通过文字描述把内在的情感、逻辑梳理清楚,因此,文学作品能让我们获得一种整体性思维的能力,开阔眼界。
“我一直信奉愉悦阅读,遇到什么书就读什么书,有的书读不下去了就放一边,过一两个月、一两年拿起来接着读,都无所谓,读书不是刻板的,而是日常、随意、轻松的事情。”贾樟柯说。
疫情:或许在创作上孕育着新的浪潮
草地:疫情期间您在做什么?
贾樟柯:主要是在改《在清朝》,因为写了十几年,一直想拍成电影,现在又有了新的想法,于是拿出来再改一改。我对写作环境不太讲究,办公室、家里、闹腾的地方都能接受。疫情期间在家待着,有了一个很好的安静的写作环境,这也让枯燥的生活变得丰富起来,还是很享受的。
草地:您怎么看这次疫情对电影行业的影响?
贾樟柯:电影行业在疫情期间受到很大冲击,特别是电影院。疫情期间,电影院无法开业,把一年中两个非常重要的黄金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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