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和他的韭菜王国

　　□河南日报记者 刘向东 河南日报通讯员 杨沛洁 乔培珠

　　叶县任店镇一处韭菜园区，一畦畦春韭绿意盎然。66岁的育种专家马金海正和他的学生杨校飞做着韭菜生物学特性研究。

　　这一畦畦韭菜，是老马的“韭菜品系比较圃”。放眼望去，绿油油的韭菜外人看不出有啥区别，可老马说，这些有十几个品种。杨校飞接过了话茬儿：“我和马老师早上6点就到试验田里了。今天主要是调查11个新品系韭菜的长势、抗病性和叶宽、叶色、鞘色的差异。”

　　办公室里，科学实验记录本儿摞了半人多高。老马已记不清培育过多少个韭菜品种了，但40多年的耕耘，写满执着与艰辛……

　　为了大地丰收

　　1954年，老马出生在鲁山县张良镇西营村一个普通农民家庭，自幼聪慧，尤其热爱研究植物。上世纪70年代，高中毕业的他，作为全村为数不多的“高学历”知识分子，响应“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号召回到村里，当上了蔬菜技术员。

　　“滚一身泥巴，炼一颗红心。”这是年轻时老马信守的人生格言，也让他与土地结下不解之缘。

　　上世纪80年代，鲁山县建设“三线厂”，西营村担起了为工厂提供蔬菜的任务。作为村里的蔬菜技术员，老马却愁眉不展：村里人均耕地只有三分，祖祖辈辈种粮食，种菜谁也不在行啊！

　　当时，粮食产量普遍较低，全国上下都在为解决温饱问题而努力，吃菜，对普通老百姓来说，还是件奢侈事儿。当地农村只种白菜、萝卜、大葱等传统蔬菜，对番茄、包菜、花菜等新品种从未接触过，育苗、管理，也因技术原因一次次失败了。

　　老马有着一股子韧劲儿，他白天跟着“老把式”学习管理技术，晚上就啃书本。即使今天，无论出差到哪儿，他总是一下车先去书店逛逛，蔬菜栽培技术的书籍更是买了一摞又一摞。

　　一亩园，十亩田。在老马的指导下，西营村及周边村落种植的蔬菜很快就有了1000多亩。这些蔬菜，已不再是萝卜白菜，而是番茄、花菜，不仅保证了三线厂的供应，更让当地的农民收入可观起来。

　　而踏入韭菜王国，则是缘于老马的一次失败。当时，根据三线厂职工需求，冬季需要供应一些韭菜。通过比较了解，老马认为汉中的冬韭是一个比较好的品种，便信心满满地去陕西买回了种子。虽然精心播种，认真管理，却没有收获，甚至一些田地连苗都没出。这次“事故”，让生产队一下子少收入了近万元。要知道，当时一个农民一天的工分也才值几毛钱。不仅有人对老马冷嘲热讽，还有人让他赔偿损失。

　　后来，老马通过向省农科院、河南农大的老师请教才得知，他买的并不是真正的汉中冬韭种子。但正是这次失败，让他有了强烈的自己培育韭菜种子的愿望。这个愿望，也像一颗种子，深深播进了他的心田，让他走上了漫长的育种之路……

　　从事科研育种40多年，老马采用把现代高新技术与传统技术相结合的育种方法，育成韭菜、萝卜等蔬菜新品种60多个，其中极抗寒、不休眠、浅休眠等28个系列韭菜品种，已推广至我国31个省(区、市)。

　　48个春节的值守

　　老马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每一颗种子，科研人的艰辛和坚持都写在了他黝黑的脸上。从单株到品系再到品种，育出一个韭菜品种一般需要8年以上的时间，这其间意味着无数次的观察试验，调查记录，数据分析。

　　农作物育种是一条漫长而又艰难的路。长期从事韭菜育种的老马对此深有体会，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失败远比成功的次数多得多。

　　“做蔬菜育种以来，48个春节我都是在试验田里度过的。”老马淡然地说。春节是冬季较冷的时候，也是育苗的关键期，记录不能停，更不能有丝毫马虎。为此，近年来他虽然招聘了新员工，但他从不让他们春节值守。

　　酷暑，骄阳炙烤大地，地表温度常常高达40摄氏度，老马蹲在滚烫的土地上观察、测量。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来，流到眼睛里，蚊子叮了一个又一个包，他好像全然不知。冬天，“火车头帽”是他的标配。即便这样，耳朵还是年年被冻得流血。“越是天冷的时候，越要观察，做好记录，掌握它们抗寒性能的数据，才能培育出优良品种。”老马回忆说，下雪的时候，韭菜被深雪埋着，他通常早上5点左右就来到地里，戴着头灯，小心地扒开雪仔细观察。

　　在冰天雪地里摔了多少回跤，他也记不清楚了。“有一次下大雪，天寒地冻路滑，马老师的车都翻到了沟里。”当地农艺师王艳斌回忆。

　　打造韭菜王国

　　在距离老马的育种基地不远处的任店镇月庄村，一大早村民们就忙着收获新一茬的韭菜，菜商们的运输车则排队等候在地头等待装车。这些韭菜，第二天一早便能出现在郑州、北京、上海等城市的超市里。

　　曾经有一段时间，滥用农药的“毒韭菜”严重威胁着人们的健康，更影响着韭菜产业的发展。“培育好种子的根本目的是让人们吃上绿色健康的蔬菜。”老马说，2018年他特意流转土地2000多亩，采用绿色生态模式种植韭菜。结果当年韭菜就大获丰收，供不应求，并获得中国绿色食品认证。

　　韭菜种植是一个“短平快”的农业项目，当年种植当年收益，一次栽种可连续收获5年，且亩均收益都在万元以上。在老马的带动下，周边村民纷纷开始学习种植韭菜，附近乡镇发展的韭菜已近万亩，直接让近千名农村剩余劳动力实现了就近就业。

　　不仅村民有钱赚，韭菜产业也成了发展村级集体经济的“金钥匙”。

　　韭菜浑身都是宝。它含有丰富的维生素，具有补肾温阳、益肝健胃、行气理血、润肠通便等功效。老马在培育优质种子、扩大韭菜种植面积的同时，还与中国农大等多个高校合作，进行韭菜健康食品加工等全产业链研究应用。目前，韭菜挂面已经问世且投放市场，而韭菜精油、脱水韭菜、韭菜汁等健康食品正在研发当中。

　　“既不断推出韭菜新品种、栽培新技术，适应更多的地区种植，又要形成一二三产业融合的韭菜产业链，践行研发和产业一体化，为乡村振兴也出把力。”谈起未来的规划，老马满怀信心。

　　论文写在大地上，初心扎根泥土里。如今，年近七旬的老马依然蹲守在韭菜田里，他常说：“一粒种子可以改变一个世界，要把育种技术掌握在咱中国人自己手里。”